陕西庆阳府真宁县罗家山,这座山并不是特别险峻,地势较为平缓,丘壑纵横,去年义军就在离罗家山不远的湫头镇设伏,击毙了援剿总兵曹文诏,后续大量义军进入这里,因此遗留下一些营寨遗迹。
如今,李自成率领着新旧掺杂的大军,暂时屯驻于此,而延绥副总兵张天礼则追着闯营来到了罗家山。
李自成高坐主位,左手边是以刘宗敏、李过、袁宗第、刘芳亮为首的旧部骨干,人人面带风霜,右手边,则是以原宁夏边军军官高立功(虎大敖旧部,兵变后推举的新头领之一)为代表的将领,他们虽也历经战阵,但是还没有完全融入闯营这个体系。
高立功拱了拱手说道:“闯将,弟兄们从宁夏带来的粮草尚能支撑半月,但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接下来,咱们是继续转进,还是寻机与官军干一仗?”
刘宗敏说道:“依我看,就在这罗家山,跟追来的官军见个真章,也和新来的弟兄们磨合磨合战阵配合。”
一起打仗最能凝聚人心,也是让这一万五千宁夏兵归心最快的办法,为了安置这些人闯营暂时取消了五营制度,变成了张存孟时期的队,闯营设置了八个队,高立功被任命为七队掌哨,每队大致在两千到三千人。
李自成缓缓开口说道:“捷轩和补之说得对,一味避战,士气必堕,张天礼不过三千人马,就敢追赶我等,若不打掉他,日后是个人都敢在咱们头上动土!”
他目光转向高立功:“高掌哨,宁夏的兄弟们都是老兵了,此战正要倚重你们,我军新合,此战务必求稳,既要胜,更要尽量减少伤亡,让兄弟们看到跟着我李自成,有前途,有活路!”
高立功见李自成言语恳切真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于是抱拳道:“愿听闯将号令!”
正当李自成部署方略之际,亲兵来报:“闯将,营外有自称刘处直大帅麾下侦骑营官李狗才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喔,义弟的人来了,快快有请。”
李狗才风尘仆仆进入大帐,对李自成行了礼:“闯将安好!我家大帅已率主力出豫西,目前暂驻郧阳府竹山县,特派我前来联络,探明闯将动向及陕西北部官军虚实,以便呼应。”
李自成大喜:“好!刘大帅终于来陕西了!有他在南线牵制,洪承畴便不能全力对付我等!” 他立刻将当前形势,特别是延绥副总兵张天礼部三千人紧追不舍的情况告知李狗才。
李狗才仔细听着,又凭借其出色的侦察本领,补充了不少李自成尚未掌握的细节:
“闯将,据我沿途哨探,张天礼此人求功心切,其部多为步卒,仅五百骑兵,此外,洪承畴主力尚在平凉一带清剿我们义军残部,暂时未能到庆阳府,延安、绥德等地官军守备空虚,皆闭城自保。”
这些情报至关重要!李自成与刘宗敏、李过、刘芳亮、高立功等人对视一眼觉得和张天礼这仗更得打了。
“李营官,多谢!” 李自成郑重道,
“请回禀刘大帅,我部计划在罗家山迎击张天礼,若能取胜,或可打开局面,望刘大帅在南线相机而动,我等南北呼应,让洪承畴首尾难顾!”
李狗才稍事休整,便带着几名夜不收,趁着夜色悄然南下,返回竹山报信去了。
崇祯九年四月二十五日,李狗才带着一身尘土和北方的硝烟气息,赶回了竹山县,他顾不上休息,直奔县衙大堂,向刘处直禀报北行所得。
“大帅!闯将已收编宁夏上万营兵,实力大增,目前驻兵庆阳府真宁县罗家山,正准备迎击追兵延绥副总兵张天礼部,洪承畴主力尚在平凉,延安、绥德一带官军不多。”
刘处直仔细听着,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郧阳府区域。“好!闯将能在西北站稳脚跟,吸引洪承畴注意,于我大军入陕极为有利!我等也不能在此枯等,必须有所作为,方能南北呼应,让洪承畴首尾难顾!”
他立刻召集众军官议事,大堂内,炭笔勾画的郧阳府舆图铺在中央,各营营官围拢四周。
“诸位,狗才带回消息,闯将在庆阳府承受洪承畴大军的压力,我们亦当迅速行动,拿下郧阳府除府城外的所有县城,肃清周边,一则获取粮草补给,二则打通入陕通道,三则孤立郧阳府城,让城内的宋祖舜成为瓮中之鳖!”
“我们分兵攻取上津、郧西、竹溪、房县、保康!此五县兵力薄弱,且分散,正适合我各营分头击破!”
他看着众人,开始下达命令:
“高栎!”
“属下在!”高栎踏前一步。
“命你率前营,即刻出发,目标竹溪县!速战速决!”
“得令!”
“李茂!”
“属下在!”李茂抱拳。
“郧西县有游击孙茂昭率兵五百驻守,可能会有点难打,你率中营前往,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可暂围而不攻,待他处平定后再合力图之。”
“大帅放心,属下必取郧西!”
“史大成!”
“属下在!”史大成立刻应声,潭头镇之败后,他一直憋着一股劲。
“你率后营,攻取房县!”
“遵命!”
“孔有德!”
“属下在!”孔有德抱拳拱手
“你率左营,拿下保康!”
“包在我身上!”
“刘体纯!”
“属下在!”右营营官刘体纯应道。
“你率右营,攻取上津!”
“明白!”
刘处直最后看向骑兵营:“马世耀、郭世征!”
“属下在!”两人齐声应诺。
“你二人率骑兵营,分作数队,往来策应,传递消息,并封锁通往郧阳府城的要道,如果宋祖舜敢出兵救援就给我狠狠的打。
“遵命!”
竹溪方向,高栎的前营行动最为快速,四月二十六日,兵临竹溪城下,知县魏镇安闻听是克贼到来,魂飞魄散,他手下那点乡勇衙役根本不堪一击。
“快!快走!”魏镇安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带着家眷和细软,从后门仓皇出逃,不知所踪。
主官一逃,城内顿时大乱,前营几乎未遇抵抗便涌入城中,迅速控制全城,清点府库。
郧西方向,李茂的中营遇到了预料之中的抵抗,游击孙茂昭是个也算比较能打了,虽然手下只有五百兵,但凭借修缮过的城墙,拼死守御。
“放箭!滚木礌石准备!”孙茂昭亲临城头,声嘶力竭地指挥。
李茂指挥中营发动了几次试探性进攻,都被击退,伤亡了数十人。
“他娘的,这孙茂昭就五百人也敢硬抗我们!”中营千总秦得虎骂道。
李茂观察着城防,沉声道:“强攻损失太大,传令,打造轻便梯子,集中火器压制城头,选精锐老本兵今夜子时趁其疲惫,夜袭登城!”
是夜,郧西城下杀声再起,中营利用夜色掩护,发起猛攻,孙茂昭虽奋力抵抗,但兵力悬殊,加之义军悍勇,最终被一员神射手找到机会,一箭射中面门,栽下城头。
主将战死,守军瞬间崩溃,四月二十七日,郧西县城破,知县刘伯元见大势已去,在乱军中换装易服,侥幸逃脱。
稍远的房县、保康、上津方向,史大成、孔有德、刘体纯三路的进展则更为顺利,这三县兵力很空虚,知县们听闻流寇大军压境,又得知竹溪、郧西被攻破,抵抗意志薄弱,史大成率后营同样兵不血刃进入房县,知县早已逃之夭夭,孔有德在保康遇到了零星抵抗,很快就被粉碎,刘体纯率右营抵达上津时,城门甚至是大开着的,当地士绅差役早已跑光了。
至五月初二日,短短七日内,郧阳府下属六县,竹山、上津、郧西、竹溪、房县、保康,全部被义军攻克,义军缴获了大量粮食、物资。
郧阳府城内,巡抚宋祖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自从流寇大军出现在竹山,他就日夜不安,如今,短短数日,周边六县尽数陷落的消息接连传来,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他站在府衙大堂内,看着墙上那幅郧阳府舆图,上面代表朝廷控制的区域只剩下府城了。
“魏镇安、刘伯元、黄应鹏……临阵脱逃,该杀!”宋祖舜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抚院,”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说道,
“贼寇势大,分掠各县,其意在孤立我军。如今府城已成孤岛,外界消息断绝,派出的探马十不归一……是否……是否向卢部院求援,或者向洪督师求援,我郧阳府属于他们两人的辖区。”
宋祖舜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郧阳府这位置太尴尬了,卢部院此前上疏专兵专饷,想把这一块防区丢给洪督师的,而我们郧阳府属于湖广管,自从卢部院任五省总理后,洪督师虽然还挂着五省总督的差遣,但也很少管三边以外的事了,就算有援军也得等了,时也命也啊。”
他望着城外隐约可见的义军游骑,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现在甚至连外面的具体情况都知之甚少,真正成了瞎子、聋子。
如果不出意外流寇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这座孤城,而他手中这三千五百抚标,能否守住,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与此同时,刘处直在竹山县衙,接到了各营传来的捷报,虽然都赢了不过也在他预料之中,现在这些县城基本上拦不住义军的脚步了。
“第一步已成,传令各营巩固已占县城尽量多搞点粮食,后续入陕不一定能缴获多少,骑兵营继续封锁郧阳府城,为了保障后路安全,我决定拿下郧阳全歼宋祖舜的抚标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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