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李雨神情淡漠,望着父亲李大庄:“我现在靠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堂堂正正活着,没觉得丢人,更不用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说这话时,少年目光在钱家父女身上划过一瞬,嘲讽一闪即逝。
“种地丢人么?民以食为天,这还是我小时候,您蹲在咱家地头认庄稼时,一遍遍亲口告诉我的。怎么,如今您穿着这身城里带来的衣裳,在县里开了几天酒楼,这些话,就都不作数了?”
李雨看着几人,声音冷清:“地里长出的粮食,就配不上您李掌柜的门楣了?”
大庭广众之下,没想到儿子会如此毫不留情面反驳自己话的李大庄,听到这些,脸颊肌肉都不由抽搐了几下,尤其对方嘴里蹦出的那句“李掌柜”,往日里最是体面的称呼,此刻却反成了拍在脸上的巴掌,火辣辣的。
他试图辩解,却也知道自己失言在先,当着赵大牛几人的面,便有些气虚:“我...我那不是为你的前程着想一时口误!”
说着,似又觉得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他又挺了挺腰板,瞪着面前快有自己高的儿子道:“话说回来,读书科举才是正途。当初....当初在县里,那是条件不允许,后来...我不是一听说你二叔二婶给你送去了学堂,就给他们寄了银子回来?”
“我图啥,不就图你能有大出息么!”
李大庄越说底气越足,只觉面前的儿子真是翅膀硬了,从前哪会跟自己这般抬杠,咬扯不清!
然而,李雨听了这些话后,轻轻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
“是,您“想着”了。”
他想说,您想着的,是在您的酒楼里,让自己这个儿子,像个下人一样,听候您那新夫人的差遣,做您新儿子会跑会动的杂耍物件!您想着的让自己读书,不过是知道二叔将自己送进了学堂,碍于脸面才又不情不愿送来银两!
身为一个父亲,自有了新妇,得了幼子之后,那颗心,早就偏的没了边。
眼里心里,哪还有他这个前妻所出,碍手碍脚的长子立锥之地?
但这些诛心之言,到了嘴边,又被少年硬生生咽了回去。
终究是家丑,终究...他还残留着一丝对父亲这名号最后的情分。
于是,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落在了那两个加重了的“想着”字眼之上。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大庄和钱家父女二人,作为始作俑者,哪里会听不明白?
“你...!”
李大庄脸色骤然一变,羞恼交加,生怕儿子不管不顾,将那些不堪旧事抛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颜面扫地。
钱齐平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他唇角动了动,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钱氏却心头一跳,赶在丈夫欲再度激恼对方之前,一把拉住对方胳膊,劝道:“孩他爹,快别说了!”
她一边眼神示意李大庄冷静,一边目光闪烁的看向少年冰冷的眸色,脸上扯开一个牵强的笑:“小雨...小雨年纪还小,一时想左了也是有的。你这当爹的,跟自己孩子较什么真?有什么话,不能等到了家,关起门来慢慢说?”
这番话,看似劝和,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少年的“不懂事”,轻描淡写的将父子二人的争执,单单归在了李雨身上。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女儿这话一出口,活了一把岁数的钱齐平便目光一惊,刚欲出口找补,便听见少年郎猛地冷笑一声!
“钱夫人说的是。”
李雨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氏:“我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活该在县里时,被您呼来喝去,像个不要钱的杂役。活该看着您和爹,把所有的慈爱耐心都给了你们的“旭哥儿”,而我,连多吃半碗饭都要看人脸色!”
“更活该在您觉得我碍眼的时候,被一脚踢回了这乡下地方!”
他每说一句,在场众人脸色便惊上一分,然而,这还没完。
看着那张虚伪至极的笑容,堵在少年心头多年的阴郁,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
“如今我凭自己的力气在这村里站稳了脚跟,没饿死,也没去讨饭,更没碍着您和爹在新家的舒心日子。”
“怎么,我这不懂事的,是又做错了什么,劳动钱夫人您这般“费心”指点?”
“还是,您觉得我如今不该站在这儿,不该活着,才算是“懂事”?!”
李雨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对于李大庄几人而言,这些话跟当面被甩了几耳光有何区别?
而对于一旁听了个囫囵的赵大牛三人,等反应过来时,若非职责所在,只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钱氏早已被少年怼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强装的笑容终被彻底撕裂!
李大庄更是气的浑身发抖,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指着儿子的手,都在不住打颤:“逆子!逆子!你...你简直!...你怎敢这么跟你...跟你钱姨说话!你还有没有点规矩!我...我真是白生养你了!”
说时迟那时巧!
就在李大庄这怒不可遏的话语喊出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路另一头转弯处传来!
众人一寂,再瞧时,村长宋兴旺和李家族长,以及紧跟在几人身后、得到消息便一脸焦急担忧的李二夫妇已迎面而来。
“大哥!”
李二人还没到跟前,带着怒气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你还有脸在这指责小雨?!”
李二婶子更是眼圈发红,几步冲到栅栏边,先是心疼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堂侄,拍了拍孩子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的肩背,扭头便面色一转,怒视大伯兄:“大哥!你拍拍良心!当初你是怎么把小雨撵回村的?你信里说的那些安排,你托付的事,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现在跑回来充什么严父!”
李氏越说越是激动,此刻也管不得在场众人,指着夫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为堂侄鸣起不平:“小雨多好一个孩子!回村一年多,半句你的不是都没提过!”
“你...你们怎能...不回就不回,一回就开始骂孩子呢!”
李二的怒吼和妻子连珠炮似得质问,劈头盖脸的砸来,顿砸的李大庄几人愣在当场,半晌没缓过劲儿!
望着那跟过来的年迈村长和李氏族长,李大庄蒙蒙的脑袋里,只余一个疑问...好端端的,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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