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驱赶的百姓哭喊着：“大人求求你了！放我们过去吧！他们已经说了，只要我们丢下五包土，就放我们离开，求求你们了！”
“是呀大人！你可是我们大明的官员呀！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呀！我们完不成任务，回去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大人呀！你们赶紧冲出来吧，去杀光他们，他们杀我们的亲人，奸淫我们的妻女，简直就是禽兽呀……”
“大人！……”
百姓们根本不听毛承杰的劝告，一边求饶，一边轰轰隆隆向前涌去。
毛承杰嘴巴动了几动，还是没有发出射箭的命令，毕竟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并且他们手无寸铁，如何下得去手？
在他犹豫的档口，第一批百姓突然加快速度，冲到护城河前，将土包扔进了护城河里，撒腿就向两旁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谢谢大人不杀之恩，我等回去就给大人立生祠，天天上香，祈祷大人长命百岁……”跑远了还不忘回身作揖拜了拜。
其他人听到喊声，都纷纷呼喊：“大人长命百岁！……”
后门的百姓有样学样，一窝蜂一般向前冲来，汹涌地冲向护城河边扔土包。
后面的人冲进太大，前面的人刹不住车，百十号人被推进了护城河里，此起彼伏的救命声响起，看得城墙上的士兵一愣一愣地。
士兵们保持拉弓的姿势，没有射箭，都扭头看向自己的团长，等待着团长的命令。
罗小虎跑过来道：“老大！这样不行呀！等他们填平了壕沟，我们还怎么防守呀？”
毛承杰突然醒悟过来，不能再有妇人之仁，古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自己心慈面软放过他们，可是他们在替敌人卖命，对他们的宽容，就是对自己人的伤害！
毛承杰咬咬牙，终于狠下心来，将手一摆，嘴里喊道：“放箭！”
随着他的命令，城墙上的士兵们松开了弓弦，只听得弓弦震颤，一支支利箭如雨点般射向城下的百姓。
百姓们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哀嚎声、咒骂声、求饶声乱哄哄地回荡在天地之间，鲜血染红了城墙下的土地，在地上形成溪流汩汩流淌。
看到这一幕，汉军军队中爆发出一阵哄笑。李永芳骑在马上，得意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继续，加大攻势！”李永芳高声喊道，包衣奴才们更加卖力地驱赶百姓向前，仿佛看着自己的同胞残忍地死去，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刺激。
城墙上的士兵们已经泪流满面，他们遵从命令进行射击，可是巨大的心理压力折磨着他们，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样屠杀自己的同胞和那些包衣奴才有什么区别？
自责、悔恨、无助、委屈充满他们的心头，他们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有军令在前，他们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只能继续放箭。
每射出一箭，他们的心中就多一分痛苦与愧疚。
毛承杰何尝不是备受煎熬，他望着城下的惨状，心中一样充满了自责与愤怒。他恨女真人，恨他们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他更恨李永芳等汉奸包衣奴才，他们为什么那么狠心，竟然无情地驱赶自己的同胞百姓上来送命，为女真人前来送死；
他更恨自己能力还不够强大，无法直接冲击女真人的营寨，却在这里被迫无奈屠杀自己的同胞！
不杀吧，他们是在助纣为虐，充当敌人帮凶，填平了护城河，他们还会得寸进尺攻上城头；杀吧！他们只不过是被逼迫的无辜百姓！
虽然说慈不掌兵，可毕竟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来到这个乱世也不过两三个月，还不能做到对待生命无动于衷。
他正悔恨不已，抬头看见远处的李永芳，正在冲着他冷笑，他的心肠一下子硬了起来。
“李永芳，我日你八八辈祖宗！今天的这一切都要算在你的头上！等到我抓到你，定将你扒皮抽筋！让你偿还这些百姓的血债！”
“兄弟们，不要内疚！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同胞了！当他们背起沙袋向我们冲来的时候，他们就变成了我们的敌人！不干掉他们，他们就会干掉我们！”
“我们要把这些仇怨都记在李永芳等汉奸头上！等逮住他们，将他们千刀万剐，点天灯！”
“杀呀！杀光他们！杀光我们眼前一切敌人！咱们一定要守住这座城，我们一定要活下去，要为这些屈死的百姓报仇！”
毛承杰对着身旁的士兵们喊道，声音中透着坚定与决绝。
士兵们纷纷怒吼着，将所有的仇恨化作箭矢和弹丸发射出去，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他们也知道，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再抱有仁慈，只有自己活下去才能惩治坏人，为了给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讨回公道。
城下，百姓们依旧在不断倒下，但他们的脚步却没有停止，他们面目狰狞，不再求饶，嘴里嘶吼着，咒骂着，冲锋着，本应该是同宗同源的一群人，瞬间化作了不死不休的仇敌，都想致对方于死地。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机械地继续向着护城沟渠靠近。一些百姓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向着城墙上扔去，无奈宣泄自己的怒火。
城墙上的士兵也没有惯着他们，一阵儿排枪，他们身上飞溅起朵朵血花跌进了护城沟渠里面。
双方都打出了火气，李永芳驱赶的百姓越来越少，他立刻命人去再赶一批过来，加入到继续填壕沟的队伍。
城墙上的士兵，机械地发射着弓箭，开着炮，渐渐地都已经麻木，每个人脸上消失了愤怒和不忍，只剩下一脸的疲惫和无奈。
战争从上午打到下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残阳如血，洒在东西鞍山上，两山之间这片区域仿佛成了人间地狱，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李永芳见天色已晚，且护城壕沟只填了丈宽，连夜攻城也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便暂时收兵。
活下来的百姓们如获大赦，纷纷瘫倒在地上，他们的眼中，除了恐惧，更多的是麻木。
南一防线城墙上，明军士兵们疲惫地靠在垛口上，望着城下尸山血海，心中五味杂陈。这场残酷的战斗，让他们深刻地体会到了战争的无情与人性的挣扎。
毛承杰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城墙上巡视着。他看着那些受伤的士兵，心中满是愧疚。这些士兵有的是燧发枪打得时间过长，发生了炸膛；有的是拉弓时间太长，弓弦割裂了手指，还有的是佛郎机炮操作不当发生了殉爆。
单单燧发枪就炸了十几杆，佛郎机炮也爆了两门，他们毕竟刚刚接触这些武器没有多长时间，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发生些事故在所难免。
这场战斗，明军虽然暂时守住了城池，但是物资消耗非常严重，士兵的心理和身体双重疲惫，士气非常低落，付出的代价是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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