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右腿的黑丝还在流血，那点暗红顺着大腿内侧滑下来，在她小腿肚上凝成一串断续的痕迹。她没去擦，只是低头盯着那裂口，像是在看一道不该出现的纹路。
花自谦伸手想碰，被她轻轻避开。
“别动。”她说，“它现在不能碰。”
林小满靠在墙边，掌心贴着地面，指尖微微发颤。她能感觉到那些青石板下的东西在动，像是一根根线埋在地底，随时会破土而出。
“这地方是活的。”她抬头，“不是机关，是阵法。我们踩的不是路，是经络。”
花自谦没说话，从乾坤袖里抽出半匹蜀锦，往地上一铺。布料刚落地，边缘就卷了起来，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咬了一口。
他立刻收手。
“第三块、第七块、第十一块……”他盯着脚下的数字，“跳这些。”
苏曼曼闭眼，右手搭在黑丝上。那根带子轻微震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频率。
“节奏不对。”她睁开眼，“你数的是顺序，但它走的是倒拍。三步进，一步退，再两步停。”
“听她的。”林小满撑着墙站起来，“我刚才用残丝接了墙缝，那边的织阵在吸气，等它呼的时候才能走。”
花自谦看了她一眼，点头。
三人排成一列，苏曼曼在前，花自谦居中护住林小满，脚步按着节拍推进。每踏出一步，空气都变得沉重一分。
走到第六块石板时，苏曼曼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等等。”
她右腿猛地一抽，整个人晃了下，扶住花自谦肩膀才没跪下去。
“怎么了？”他问。
“它……在预警。”她咬牙，“下一格是死门。”
花自谦蹲下，手指轻触第七块青石。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手臂窜上来，皮肤表面浮出一层细密的黑纹，像蛛网一样爬向手腕。
他迅速缩手，甩出一段红线缠住脉门，逼出一丝黑血。
“果然有毒。”他说，“不只是物理陷阱，还掺了咒丝。”
林小满往前挪了半步，指尖渗出血珠，顺着墙缝抹进去。墙上的织纹亮了一下，随即黯淡。
“我拖住了它五秒。”她说，“够不够？”
“够了。”花自谦站起身，从袖中取出点妆笔，在空中画了个“断”字。笔尖落下时，一道金光劈在第七块石板上，石头当场碎裂，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黑丝绞网，正缓缓收缩，像一张要合拢的嘴。
“谢了。”他对林小满说，“差点踩进蚕茧里。”
苏曼曼已经迈出下一步，脚步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她能感觉到黑丝的震感越来越强，那不是疼痛，更像是一种呼唤，从深处传来的低语。
“它认得这里。”她低声说，“这条丝，不是封印那么简单。”
花自谦没接话，但手一直悬在袖口边，随时准备抽出弑神织女剑。那把剑是他祖上传下的凶器，只饮过一次血——明朝那夜，他亲手斩断三百绣娘命线，只为救一个不会醒的人。
现在，那柄剑又开始发烫了。
通道尽头出现了第一道门影，刻着苏绣常见的缠枝莲纹，但花蕊位置嵌着一枚铜铃，静止不动。
“到了。”林小满喘了口气，“K4……可能不是污染标记。”
“是什么？”花自谦问。
“是开门方式。”她盯着门缝，“四次敲击，对应四种命格。我们三个，差一个。”
苏曼曼忽然抬手，用指甲在自己大腿上划了一下。鲜血涌出，顺着黑丝裂口流入其中。那根带子猛然一震，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琴弦被拨动。
铜铃晃了半寸。
“成了。”她说，“它是钥匙。”
花自谦皱眉：“你干什么？”
“它本来就是用我的血炼的。”她冷笑，“不然你以为捆仙索为什么选我当宿主？”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那些青石板全部翻转，露出背面刻着的符文，泛起幽蓝光芒。墙壁上的织纹开始移动，像无数细线在重组图案。
“阵法启动了！”林小满往后退，“它们发现我们动了核心！”
花自谦一把将她拉开，自己横身挡在苏曼曼前面。乾坤袖一抖，百匹蜀锦如瀑飞出，在空中交织成网，挡住从四面八方射来的黑丝飞针。
“快走！”他吼。
苏曼曼没动，反而往前迈了一步。她抬起手，指尖血顺着黑丝流下，滴落在最后一块石板上。血迹蔓延开，竟与地砖纹路完美契合，形成一幅残缺的《璇玑图》。
铜铃响了。
第一声。
花自谦回头，看见她脸色发白，但眼神坚定。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以心血染图，强行激活古阵通行权。
第二声。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点妆笔上，转身画出一道“御”字，将逼近的毒雾逼退三尺。
第三声。
林小满扑到墙边，双手按进织缝，把自己的残余黑丝全数注入。墙体发出咯吱声响，像是承受不住负荷。
第四声。
铜铃长鸣，门缝大开一线，暖光透出，带着檀香与旧布的气息。
苏曼曼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那根黑丝裂口扩大，几乎断裂，血不断往外渗，浸湿了整条裤管。
花自谦冲过去扶她，却被她推开。
“别碰！”她喘着气，“现在碰我会连累你。”
“你疯了？”他声音压得很低，“为了开个门值得吗？”
“这不是门。”她抬头看他，“这是起点。你忘了七姑说的话？情丝即杀机，触碰者承因果。我们早就进来了，只是现在才看清——这地方，是为我们造的。”
林小满踉跄着走过来，手里捏着一块从墙上抠下的织片，上面隐约写着两个字：**婚书**。
“你们的。”她递给花自谦，“还没写完。”
花自谦接过那片布，指尖触到的一瞬，心口三根金针同时发烫。他闷哼一声，差点松手。
苏曼曼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还想逃？”
“我一直没跑。”他盯着她，“是你总把我往外推。”
“我不是推你。”她声音弱下去，“我是怕这根丝，真把你拉进地狱。”
“那你呢？”他反问，“你早就在里面了，还非要把我也拽下来？”
“你早就下来了。”林小满突然插话，“从你第一次叫她‘战甲’的时候，你就掉坑里了。”
花自谦愣了下，随即笑出声。
苏曼曼也笑了，虽然疼得直冒冷汗。
三人站在门前，谁都没有先迈步。
风从门缝吹出来，带着织机转动的声音，还有极远处的一句唱词：
“郎心似铁，妾命如丝——”
苏曼曼抬起手，指尖血还未干。
她轻轻按在门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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