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人,已经将封建压迫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郭盛认真想了郭啸天的话,有那么一刻,他是愿意自己孩子追随这样的老师的。
但他一方面不愿意向自己儿子服输,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儿子脱离梁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既然受那宋铁蛊惑,我又劝不动你,但梁山上的事情,是寨主做主。若是寨主允许宋铁在梁山招人,我不拦你。”
郭盛既然得知宋铁腐蚀孩子们思想的诡计,自然要去报告宋江。到时候宋江出手对付宋铁。那郭啸天八成还是站在梁山一边。
这番争吵平息,郭盛也不耽搁,让老婆孩子安歇后,就去见了宋江。
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宋江也是颇为震惊,他素来以忠义自居,宋铁这番言论简直是大逆不道。
“这人竟敢议论天家不是?”宋江忍不住道,“天地君亲师,自古万代如此,他一个阉人敢如此离经叛道?”
宋江也读过书,自幼也是腐儒启蒙,更是对官身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听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立刻就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受到了冒犯。
奈何他书读的还不够多,一直以来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被人推翻,宋江却实在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于是对郭盛说道:“宋铁此人,心术不正,跟他做事只怕不得善终。”
郭盛点点头,觉得自家哥哥说得总是对的。
宋江又道:“看来咱们注定没有办法与帝姬一派走到一起,孩子的事情你不用着急,等操办完李逵兄弟的葬礼,我就将宋铁赶下山去。”
郭盛又点点头,抱拳道:“全凭哥哥吩咐。”只是心中却有些异样。
我们梁山才是反贼啊,怎么却要维护起朝廷来了?
宋江说到李逵心中难免伤感。梁山一百零八个好汉,也是共同结拜过的。但较之单独结拜的兄弟,如武松之类,又是一种亲疏。
但若说与宋江最是亲厚的,非李逵莫属。回忆过往种种,宋江便觉得福祸相依之说,真是至理。
忍不住感怀:“终是没带我铁牛兄弟获得官身。”
其实李逵也是反对招安的,但奈何招安是宋江的决议,李逵才无脑支持。
伤感许久,宋江才得以入眠,第二天一早起来,早有宋清等人在忠义堂上操办起灵堂,公孙胜亲自开坛做法招魂。
宋清是宋江亲弟,早就得了宋江吩咐,灵堂布置隆重,不输晁盖。一众好汉吊唁,都是悲痛万分。只是其中有几人是真心,几人是演给宋江看,却是难说。
宋江亲自哭了一遭,最后才说:“我那可怜的兄弟,你跟着哥哥一路吃苦,临了就要招安享福,却得了个如此下场。是哥哥对不起你。”
宋江哭的情真意切,众好汉又陪着哭了一场。
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说道:“如今铁牛兄弟身死,却连个全尸都没有找回来,如何入土为安?”
循声望去,说话的却是董平。
董平这样说话,明眼人一看就是要借题发挥。现在众人也都知道,董平背后是李子方,而李子方又是梁山招安的希望,自然没人敢惹他。
嗯,准确的说是,敢惹他的人不多。但显然鲁智深不在其列。
鲁智深开口骂道:“两军交战,混乱的场面,一具臭皮匠丢就丢了。却轮不到你这给人当狗的东西在此犬吠。”
董平斜眼道:“我只说理,你休要骂人。”
鲁智深道:“我骂你是轻的。”
鲁智深又不想招安,董平遇到这种浑人,只得佯装不与他一般见识,对宋江说道:“我倒是觉得,应该派人去找那福柔帝姬索要铁牛兄弟尸首,入土为安。”
宋江也没理会董平,而是看向作为吊客的李子方。眼神像是在询问,董平所说是否是李子方的指使。
李子方目光坚定,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这种放任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于是宋江问董平:“依你之见,却要让谁去索要尸身?”
董平看了一眼同为吊客的赵妍儿,说道:“如今这山上,还有比宋中官更合适的人吗?”
赵妍儿立刻上前说道:“不用公明哥哥吩咐,在下早就传信回了东平府,若是李逵兄弟尸身还有保全,必定收敛送还。”
赵妍儿这事儿办的算是漂亮,众人都称是。
董平却不依不饶的说道:“只是铁牛兄弟死就白死了。”
鲁智深受不得他小人嘴脸,问道:“你阴阳怪气想要作甚?”
董平道:“咱们既是好汉,便应该给铁牛兄弟报仇,杀去那东平府,将那什么卫队杀个干净。”
董平虽然人缘不好,但他这番快意恩仇的言论却还是有不少人心里支持的,只是宋江如今却不愿意再生波折,于是给吴用使了个颜色。
吴用便道:“说什么仇不仇的,两军交战的死伤谁又说的准。况且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咱们又招安在即,如何再做攻城略地的事情。”
吴用边说边观察李子方反应,心中也猜测出了李子方的想法。
李子方看来与帝姬一派不和,这是要借梁山的手对付权知东平府的佘彦质。
权知的权就是代理的意思。佘彦质虽然管着东平府一摊子事,但只是代理知府。如果东平府再破城一次,佘彦质必受责罚。不要说转正无望,仕途只怕也会就此结束。
李子方没有反应,但董平早就准备了说辞,说道:“正是招安在即,才要快些动手。若等招安了,咱们也是官军,如何在报仇?”
董平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众好汉不由议论纷纷,竟都有倾向他的意思。
吴用与宋江对视一眼,都不想还未取得官身就被上官利用。
所谓官场,利益交换才是正途,若是轻易被人挑拨,只会沦为官场炮灰。
二人还要出言拒绝,却听神坛前招魂的公孙胜突然念念有词,说道:“什么?你说你死不瞑目?”
众人原本还在议论,听到公孙胜说话,立刻看过来。
却见公孙胜一挥拂尘,李逵灵前的香烛立刻爆闪一番,原本正常的烛火变成了绿色的幽光。
这一变化,立刻让现场安静下来。
公孙胜又贴出一张符咒,那符咒无火自燃,众人皆道:“显灵啦。”
公孙胜念念有词片刻,然后对着宋江稽了一个道礼,说道:“铁牛死得太惨,冤魂不散,这就要回魂与哥哥说话。”
得此一言,众人皆是惊呼神通,宋江也赶紧行礼说道:“有劳道长,快让我与兄弟说话。”
公孙胜点头,立刻就要开始做法,却听李逵的声音从忠义堂外传来:“这是谁的灵堂?好生隆重。”
公孙胜暗骂一声:“那该死的道童,还没到时候,怎么提前开口了?而且词儿也不对啊。”
正暗自疑惑,却见一个黑脸大汉从忠义堂外走来。
众人看清来人,无不愕然震惊,却正是李逵那黑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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