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老板！就算不睡觉也给您赶出来！”胖虎没有多问一句，他知道，能让老板用这种语气说话，事情已经严重到了极点。
运输机抵达禁区上空。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曾经那个灰紫色、充满扭曲生命力的瑰丽世界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片散发着不祥绿光的炼狱。天空被厚重的、翻滚的毒云笼罩，地面上的菌毯大部分已经枯萎焦黑，只有少数地方还在发出神经质般的病态闪光。
那些曾经美丽的共生植物，此刻都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怪物。水晶节瘤胡乱地喷射着辐射流，金属花瓣化作锋利的刀刃，在空气中疯狂舞动。
而远方那根巨大的水晶核心，它的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痕，光芒忽明忽暗，像一颗随时会停止跳动的心脏。无数水晶根须像发疯的巨蟒，在地底翻腾，将地面搅得一片狼藉。
“他们成功了。”阿锦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们唤醒了它最原始的‘排斥’本能。”
“扫描到三个人形热源，正在向禁区外围移动。他们的潜行服能量特征与理事会的‘净化者’部队吻合。”战术小队的队长报告。
“追上去。”陈明的命令简单而冰冷，“我要活的。”
运输机降低高度，两架小型的武装无人机脱离机体，如猎鹰般扑向那三个正在撤离的黑影。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追逐战在扭曲的森林中爆发。“净化者”的装备精良，战术素养极高，他们利用复杂的环境不断躲避着无人机的锁定。
但他们面对的，是云梦科技的尖端造物。
“阿锦，接管无人机控制权，用环境反制他们。”陈明说。
“明白。”
阿锦的眼中数据流奔涌，她没有直接用武器攻击，而是将无人机的传感器与整个禁区的混乱能量场进行同步。下一秒，她精准地引爆了一株变异捕蝇草旁边的辐射节瘤，狂暴的能量冲击波迫使一名“净化者”改变方向，正好撞上了一片闪烁着电弧的金属藤蔓。那名队员惨叫一声，浑身抽搐着倒地，身上的潜行服瞬间失效。
另一名队员试图反击，他举枪射击，却发现阿锦操控着无人机，利用周围建筑的金属结构，巧妙地偏折了能量束，反而击中了他自己脚下的一块不稳定的菌毯。菌毯瞬间爆开，将他掀飞出去。
不到三分钟，三名“净化-者”全部被制服，动弹不得。
陈明和阿锦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
“瓦列里的狗。”陈明看着为首的队长，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那名队长抬起头，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狂热的坚定。“我们是在拯救人类，而你，是引狼入室的叛徒。”
“拯救？”陈明笑了，只是那笑容比禁区的冬天还要冷。“你们所谓的拯救，就是毁掉人类唯一的希望，然后大家一起抱着所谓的‘纯净’，等待被‘漂流瓶’里的虚无吞噬？”
“虚无至少是诚实的终结！而你的‘共生’，是一种虚伪的苟活！是基因的奴役！”队长嘶吼道。
“愚蠢。”陈明懒得再和他争辩，“阿锦，破解他们的通讯记录，我要知道瓦列里在哪儿。另外，把他们使用的‘归零者’样本数据，传给胖虎。”
他转过身，望向那颗正在自我毁灭的水晶核心。那才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我们不能再用‘星空酱’了。”阿锦看着分析报告，神情凝重，“‘归零者’已经修改了核心对特定微生物的‘记忆’，任何相似的有机物，只会被它视为更严重的感染，会加速它的崩溃。”
他们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解药，变成了毒药。
陈明沉默地看着那颗在痛苦中挣扎的“心脏”。他想起了索菲亚倒下时那痛苦的眼神，想起了“植物脑”第一次接纳他们时，那种好奇而笨拙的善意。
它像一个孩子，被人类的错误所创造，又被人类的善意所引导，刚刚学会了走路，却又被另一批人类，打断了双腿。
愤怒、悲伤、怜悯……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一直在“给予”它，无论是胖虎的酱料，还是索菲亚的引导。他们始终站在一个“教导者”和“拯救者”的位置上。他们从未真正地，将自己与它放在一个完全平等的位置上。
“共生”，不应该是单向的给予，而应该是双向的奔赴。
“阿锦。”陈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镇定，“三天后，胖虎的装备会到。到时候，我要你做一件事。把我的‘共生体’防护服，与那三套‘深潜’外骨骼并联，然后，将它们的能量输出端口，直接连接到水晶核心的裂缝上。”
阿锦愣住了。“你要做什么？那里的能量风暴足以在一瞬间把你撕成碎片！你的精神也会被它那混乱的意识彻底冲垮！”
“不。”陈明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穿透了肆虐的能量风暴，仿佛看到了水晶核心深处那个孤独而痛苦的意识。“我不是去对抗它，也不是去安抚它。我是去……向它道歉。”
“我要把我自己，当成一份新的‘样品’，一份未经任何‘酱料’调味的、最原始的‘有机物’，送给它。”
“我要让它感受我的感受，读取我的记忆，理解我的愤怒、我的决心，以及……我对它的歉意。我要让它明白，伤害它的，和想要拯救它的，都是人类。这种‘不完美’，这种‘矛盾’，才是人类最真实的‘杂质’。”
“我要和它，建立一场真正平等的共生。不是我给予你，而是我们……融为一体。”
阿锦被陈明的话震撼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要做的事情，已经超越了科学的范畴，进入了哲学的领域。这是一种以身饲虎般的豪赌，赌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能否理解人类最复杂的内在。
“我明白了。”阿锦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会为你搭建好舞台。但你必须答应我，活着回来。”
陈明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颗垂死的心脏。
三天后，三台如同巨神兵般的“深潜”外骨骼被空投至禁区。它们与水晶核心之间，架设起了三条粗大的能量导管。
陈明穿戴着自己的防护服，走到了连接的中心节点。
“开始吧。”他对阿锦说。
能量导管被激活，陈明感觉自己瞬间被投入了一个由纯粹能量和混乱意识构成的熔炉。无法形容的剧痛和信息洪流瞬间淹没了他。
他感觉到了“植物脑”的痛苦、愤怒、被背叛的绝望。它像一个受伤的野兽，疯狂地攻击着一切。
陈明没有抵抗，他放开了自己所有的精神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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