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世子爷,为何会在意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的死活呢?
林泳思了解纪凌云,这位爷的性子,实在是有些凉薄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变脸比翻书还快。
如果唐礼朗真的曾经是他的人,现在被发现了,没用了,被放弃了,等待自己的,就不应该是活生生的一个县令,而是自杀结尾的一具尸首。
毕竟纪凌云最信奉的,就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结果自己抓住了活生生的人,却没有搜到任何证据,骑虎难下之人,变成了他林泳思自己。
难道纪凌云的最终目的,不是杀人灭口,而是意指自己?
淮安城是纪家老巢,行政长官一职,实在是太重要了。纪凌云肯定愿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能为他所用。
而自己三番两次拒绝世子爷的好意,已经明摆着与纪凌云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他想把自己赶下台,换个听话些的上去,也在情理之中。
尤其是自上任以来,自己的工作做得......好听点,叫一言难尽,他还年轻,初涉高位,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说实话,干得屎一样,中山王对他也很不满,只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替换了他罢了。
就连林泳思都不得不承认,这几个月淮安发的案子,比以往一年加起来都还要多,甭管最终破没破案,抓没抓到凶手,这些其实真的不重要,中山王府不止一次地丢了脸面,才是大事。
三子纷争、科考舞弊,就连淮安卫所的指挥使都莫名其妙疯了。
林泳思代入到中山王的视角,也觉得自己这个同知当得相当不称职。
如果再出纰漏,只是被撤职都得算他家族背景强大。
他又想起了唐礼朗被押下去时,一副有恃无恐、梗着脖子冷笑的样子,心下的不安更甚,仿佛前面已经有人为他挖好了大坑,他闭着眼睛,正准备跳进去似的。
不行不行,总被人牵着鼻子走怎么能行呢?林泳思脑子飞速运转,他必须得尽快寻出唐礼朗的犯罪证据。
无论他是谁的人,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人性都是如此,无利不起早,他要么为名,要么为利,总得有所图,才能被人一步步拉下水,与之同流合污。
唐礼朗一个七品芝麻官,若说为名,在这淮安城的诸多官吏里,他当县令时日不短,依旧名不见经传,十余年连一步升迁都没有。
那便只能是为了利了。钱财总是能打动人心的,尤其是仕途不顺,手里还有点小权利的地头蛇。
秦奔是个能吏,积累出来的抄家经历可不少,既然他说唐家很干净,那么明面上,唐礼朗肯定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有把握不会让人发现端倪。
但是他的家人,演得太过了。什么打着补丁的常服、家人写大字用最便宜的宣纸,林泳思一个字都不信。但凡稍有家资的,都不至于此。
“走,再去唐家搜搜看。”林泳思眼珠子一转,左不过此事还得着落在唐家的这些家眷身上。
“是。”秦奔二话不说,在前面引路。
到了唐家,林泳思并未急着让人动手翻找,而是站在院中,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试图从这看似朴素的布置中找出不寻常之处。真正的线索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秦奔,你带人去后院看看,尤其是那些堆放杂物的地方,还有,别忘了检查水井和地窖。”林泳思低声吩咐,秦奔点头,立刻带着几名衙役往后院去了。
他则带着另外两人,走进了唐礼朗的书房。书房内,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随手拿起根毛笔,也是毛都快掉秃了的旧笔,砚则是百十来文一块的石砚,还别说,使用痕迹很明显。
林泳思一连转了许多间屋子,无论是平常有人居住的主人院落,还是专门留来待客的空房,一圈转下来,他只有一种感觉:确实十分寒酸,寒酸得不像个官员府第。
他有些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莫非这世上真的有如此清廉的官吏?是他看走眼了?
秦奔第二次无功而返,后院的地砖都被挖开,确实没有找到任何能藏钱之所,他来向林泳思复命时,都有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唐家人忍不住了,一天之内,两次搜院,这对官宦家眷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唐老夫人拄着根木头拐杖,颤颤巍巍地跪倒在林泳思面前,她不哭不闹,面色十分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无地自容。
“老身不知大人到底想查出来什么,如果您打定主意要拿下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无须大人为难,您定什么罪名,我们都认。”
这话能听吗?这不明晃晃在说,她的儿子是冤枉的,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也抗争不了,与其受辱,不若直接承认了,罪名你们随便扣,多大的锅他们都能接住。
“老夫人快快请起。”身旁的衙役十分有眼色地将这老太太拽了起来,架着她不让她继续往地上跪。
拉扯间,老太太的裙子一角,露出块花色十分显眼的补丁,林泳思看在眼里,垂下头去。
不对劲,很不对劲!
唐老夫人可是前朝富贵人家的嫡出小姐,听说当年嫁与唐礼朗的秀才父亲时,也是十里红妆,风光无两的,那陪嫁的箱子之大之深,装的东西之多,可是两个壮家丁都抬着费劲的。
不夸张地说,唐老夫人这一辈子吃穿住行,娘家都给准备好了,别说她一个人花用不完,便是连带着整个唐家出几个败家子,也绝对不会让她落魄到穿打补丁的衣裙的地步。
再退一万步,哪怕唐礼朗真的不事生产,养不起家,需要花用老娘与老婆的嫁妆过活,唐老夫人买不起新裙子,那打的补丁也断没有如此显眼的道理。
官宦女眷最重形象,你可以穷,但却不能丢了脸面,哪怕拿同花色的布,细细的针脚缝上去,林泳思都赞她一声节俭。
如此欲盖弥彰,只能说明一件事:唐家上下,整体用力过猛了,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家里没什么发现,林泳思也不废话,直接带人收工,他有个想法,必须要去验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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