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片般的大雪夹杂着彻骨的寒意，为山林蒙上一片银白。
燧火台内，松木在石灶中噼啪作响，可那寥寥几根木头根本掀不出多少热浪。七名士兵围坐成一团，双手双脚努力往火堆上靠，才能感受到丝丝暖意。
倒不是不想多烧，只是火大了，烟就大。燧火台上，若是燃起大片烟，那就是敌袭的信号。
倘若因此让后方之人误判，那可是重罪。
“这狗天气，也不知雪什么时候停。哥几个也是倒霉，被分到看燧火台。”
一个络腮胡士兵吐槽着。
“这蛮子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到现在都没人来。”
“希望他们别来，清净一年。”
一个身材干瘦的士兵站起来，走到露口旁，往外看去，并无异样。
就在此时，又有两人钻了进来，严寒将他们的双手双脚冻得通红，乃至有些发紫。
“换班咯换班咯。”
两名士兵强行挤了进来，双手靠在火上，脸上顿时多出几分舒适。
“这苦日子，好在明天咱就能回城了。”
听到这话，络腮胡顿时来了兴趣，他搓了搓手道：“明天回去找俺媳妇去，终于能吃上俺媳妇做的一口热乎菜了。”
旁边干瘦的中年男子叹气道：
“张大哥，羡慕你啊。我家里人都在屯堡中呢，想见都见不着。”
“等冬天过完，就轮到咱休假了。到时候你就能回家找媳妇了。”
络腮胡开口安慰着。
闻言，干瘦男子搓了搓手，脸上多出几分期待：“过两年，我也在镇南古城买套房子，把家里人都接进来。”
“哟，大手笔啊！镇南古城的房子可不便宜哦。”
络腮胡调侃道。
“叛军一战攒下些功劳，银子就拿了十两。再多攒攒，买一套够了。”
“不然像这样，一到冬天他们就进屯堡，我也担惊受怕的，生怕蛮子袭击，出了什么闪失。”
说这话的时候，干瘦男还时不时地往外面撇去，观察有没有蛮子偷偷摸进来。
“张大哥，赵大哥，羡慕你们啊。我连个媳妇都没有呢。”
一名士兵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
他脸上的青涩还未褪去，个子不高，身形也较为消瘦。
“小刘，这有啥好羡慕的，这年代谁还讨不上媳妇。等你再过个两年，回家想抱四个都没问题。”
络腮胡咧嘴一笑。
大乾连年征战，女多男少。络腮胡这话虽有开玩笑的意思，但只要能养得起，找四个也可以的。
小刘没结婚，纯粹是因为年纪太小了，又被征入军中。
“王大哥说笑了，四个我哪养活得起。”
小刘连忙说着，可脸上却是多出几分期待。
“小刘啊，这可说不准。我看你小子就挺行，多杀些蛮子，未来说不准能做到百夫长嘞。”
干瘦男子眼神之中充满着认真。
“是啊是啊，小刘，以后当上千夫长，多讨几个媳妇。”
络腮胡也开口附和，但脸上却没多少认真。
干瘦男这话说得，就跟夸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看上去像十八一样，毫无由头。
至于小刘做上千夫长……那纯粹是开玩笑了。
在军中，有能力的一战就能成名，没能力的干一辈子也就一伍长，甚至可能半年下来就死在战场上了。
不过这话到了小刘耳中，确实十分受用，他一边嘴上说着两位前辈别拿他取乐了，但眼中却满是光芒。
他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上阵杀敌无数，当上千夫长，回家讨四个貌美如花的老婆……
干瘦男子又往外看了一眼，开口催促道：
“张大哥，该你去站岗了。”
“知道了知道了。”
络腮胡有些不情愿地离开石灶，拍了拍旁边一个士兵：
“走，站岗去。”
两人走出去，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扫来，弄得他打了个寒战，嘴里说道：“这鬼天气。”
他看了看四周，心早已飞到镇南古城之中，想着老婆热炕头的场景。
突然间，十几道冷箭杀来，直刺向两人的头部与喉咙。
这箭来得刁钻，其中一人当场被射穿咽喉倒地。
络腮胡反应及时，侧脸躲避。箭划过他的脸，带起一道血光。
蛮子来了！
他的脸色徒然大变，连忙喊道：
“蛮……”
可话音才刚一出口，一把刀从背后杀出。
低头看去，沾满血的刀锋从他的胸口钻出，而他也再无力喊话提醒队友。
弥留之际，他朝着镇南古城的方向看去，望眼欲穿，似乎想要见亲人最后一面。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能看到的也只有皑皑大雪，以及一个个闯入视野中的蛮子。
燧火台内，几个士兵还在烤暖，一群蛮子徒然杀了进来，将他们吓了一跳。
“敌袭！”
反应过来的人连忙拿刀抵挡。
“快，点火！”
可蛮子转眼间就冲进来七八人，且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小刘是才入军营的，叛军那一战都没打。望着一个个蛮子涌来，他顿时吓破了胆，连连朝后退去。
可燧火台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住，又能退到哪里去？
干瘦男子冲上前去，他是老兵油子，但对上数名不弱与自己的敌人，也根本不是对手。十几招过后，便被砍倒在地上。
“点火啊！”
他大喊着，用力扔出刀，斩断了一名蛮子的胳膊。转头看去，战友基本已经倒下。
望着往台上走的小刘，他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扑向蛮子。
数把刀将他的身体贯穿，但他也阻拦住蛮子片刻。
小刘拿着一根木头，往烽火台的二层跑去。
点燧火是有讲究的。蛮子有马，他们没有马。他们跑不过蛮子，点燃燧火后，也顾不得回城报信，只能赶忙找地方躲起来。
所以这燧火之中，要传递出足够的情报。
根据蛮子人数的不同，点燃的方式也不一样。
但现在他顾不得这么多了，木头扔在一堆干草中，火焰顿时烧起。
可转头看去，一堆蛮子已经冲了上来。
他死死握住手中的长剑，可心中的紧张却怎么也压制不住。正欲搏杀，两把飞刃杀来，毫无战斗经验的他根本没料想到这一幕。
飞刃贯穿他的喉咙，也结束了这场战斗。
“灭火。”
蛮子统领开口，火焰还未燃烧多久，便已灭去，信号自然也没发出。
燧火点燃，到烧起，少说也要两三分钟的时间。正常来说，从发现到点火，再到燧火台上轮岗士兵逃走，时间是完全够的。
可轮岗时一耽误，蛮子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便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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