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市“锦绣家园”高档小区，焦黑破损的住宅楼在晨雾中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覃枫拄着拐杖，艰难地绕过地上散落的碎砖和扭曲的金属窗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未散尽的煤气味。国税局稽查组组长李建国的家，已是一片废墟。
警戒线外，围观人群尚未完全散去，低声议论着这场凌晨发生的惨剧。官方初步结论是“燃气泄漏引发的意外爆炸”，但覃枫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林悦接到线报，李建国在爆炸前似乎承受着巨大压力，甚至可能正准备转向。
勘察现场的消防员和警察正在进行收尾工作。覃枫以慰问遗属、了解厂区税务问题后续的名义获准进入现场。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断壁残垣，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在靠近厨房区域的一堆湿漉漉的灰烬旁，他停下脚步，那里有一小片未被完全烧毁的硬质纸张边角，与其他纸灰质地不同。
他趁人不备，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覆盖其上的灰烬，迅速将那片焦黑的纸片夹起，藏入证物袋中。纸片边缘卷曲，大部分内容已碳化，但残留的一部分，却让他触目惊心。
回到永红服装厂那间临时充当指挥所的办公室，覃枫在台灯下小心地展开那片残页。纸张约有A4纸的四分之一大，是某种合同或协议的末尾部分。关键信息依稀可辨：
条款片段：“…乙方须严格保守秘密，不得以任何形式向第三方透露…”
支付条款：“…甲方每月支付乙方贰佰万圆整（￥2,000,000）作为保密补偿…”
签署方：甲方签名栏已烧毁，但其下方盖有一个深红色的印章。尽管边缘有些模糊，但通过残留的笔画和图形，覃枫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能辨认出“周氏国际”以及括号内的“开曼”字样！这正是周家海外离岸帝国核心公司的印章。
日期片段：仅能看到“2023年”字样。
每月二百万封口费！李建国果然被收买了！而这笔巨额资金的来源，直指周家海外势力。这张残页的出现，几乎推翻了“意外”的说法。这更像是一次彻底的灭口——李建国可能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他试图摆脱控制，甚至像林悦猜测的那样准备反水，从而招致杀身之祸。
覃枫立即通过加密频道联系林悦。半小时后，林悦和陈志明秘密赶到。
“这是铁证！”陈志明看着残页照片，声音低沉而愤怒，“李建国被周家收买，现在又被他们像处理垃圾一样清理掉！”
林悦的表情异常凝重：“关键在于，这张合同为什么会出现在爆炸现场？是李建国自己保留的证据，还是杀手故意留下混淆视听的？”
“我更倾向于前者。”覃枫分析道，“李建国可能也留了后手，把这份能指向周家的证据藏在某个地方，爆炸时被气流抛了出来。杀手行事缜密，不太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一个新的疑问浮现在覃枫脑海：如果李建国是被收买的，那他之前对永红服装厂咄咄逼人的稽查，是纯粹执行周家的指令，还是想做出姿态掩盖自己被收买的事实，甚至可能暗含了向周家施压索要更多好处的意图？
“立即对这张残页进行最专业的鉴定，”林悦下令，“包括纸张成分、墨水、印章细节。同时，陈队，你秘密调查李建国及其直系亲属过去一年所有的资金往来，特别是海外账户。覃厂长，你回忆一下，李建国在稽查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暗示？”
接下来的48小时，三路并进。
鉴定结果很快出来：纸张是国外某品牌高级合同用纸，墨水成分特殊，与周氏集团以往部分文件使用的类型高度吻合。印章经专家比对，确认为周氏国际（开曼）的公章无疑。
陈志明那边的调查遇到了阻力。李建国的国内银行流水看似正常，但其妻子一个远房表亲的账户近一年有数笔来历不明的大额资金存入，提取方式隐蔽，最终流向指向东南亚，追踪困难。这间接印证了“封口费”的存在。
覃枫仔细回忆与李建国的每一次接触，一个细节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在一次单独询问时，李建国曾看似无意地感叹：“覃厂长，有些事，就像陷入了一个漩涡，一旦进去，就身不由己了……你们厂的事，水比你想的深。”当时覃枫以为这是威胁，现在想来，那眼神中似乎透着一丝无奈和恐惧。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李建国是周家安插在税务系统的一颗棋子，用于打击像永红厂这样的目标，或在必要时掩盖周家相关企业的非法资金流动。当他可能失去控制或构成威胁时，便被无情清除。
“这张残页是李建国留下的死亡讯号，也是指向周家的带血指针。”林悦在案情分析会上说，“我们必须顺着这条线，挖出周家在海外的资金链和指挥系统。”
这张从灰烬中捡回的半张契约，不仅洗刷了永红服装厂的冤屈，更揭开了一场冷酷阴谋的冰山一角。它证明，周正阳虽已倒台，但其家族海外势力的触角依然深植国内，进行着金钱收买、业务渗透乃至血腥清除的勾当。
覃枫将残页的扫描件加密保存。他知道，这轻飘飘的半张纸，重若千钧，承载着李建国一家的血泪，也背负着揭开更大黑幕的希望。窗外，夜色深沉，宁州的灯火之下，暗流愈发汹涌。而他们的战斗，才刚刚进入更复杂、更危险的阶段——与一个隐藏在海外的影子帝国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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