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找人吗？”
江思月端着木盆，纳闷的问。
小女孩吓得往后缩了缩。
但看到问她话的是江思月，鼓起勇气往院子里走了两步。
“请……请问，你是不是江大夫？”
小女孩怯怯的问。
院子里光线昏暗，江思月隐约觉得她有点眼熟。
“对，我是。
你找我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问。
小女孩又朝前走了两步：
“我姓李，叫草叶。
这是我妹妹草根……”
江思月腹诽，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
不过庄户人家都信奉贱名好养活，倒也挺常见。
“几个月前我得了风寒一直不好，奶奶带我去回春堂看病。
是你救了我……”
李草叶又说。
江思月恍然。
怪不得看着眼熟。
“哦，原来是你啊！
来来来，快请进。
到屋里头坐一坐。”
她热情的把人往里让。
正是这个小姑娘，坚定了她把千金堂开起来的决心。
还想着若是能再见面，一定要说声谢谢呢。
李草叶也没推辞，抱着妹妹进了屋。
看表情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妹妹这两天不大好，高热了两天都没退下来。
能不能……
麻烦江大夫帮她看一看？”
草叶进了屋，把包着妹妹的小被子放在桌子上，说。
江思月吓了一跳：
“哎呦。
你咋不早说。
来来来，快给我看看！”
这孩子！
从见面到现在都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一点都没着急。
她还以为就是来叙叙旧的呢。
说着赶紧解开了包草根的小被子。
小女孩看着也就八九个月。
很瘦！
小脸烧的红扑扑的，紧闭着眼睛昏睡过去。
江思月赶紧叫花儿：
“花儿，快给我打盆温水来，再拿一条毛巾。”
如今情况不太明朗。
小孩太小又不太敢施针，只能先物理降温看看效果。
“我今天一天都在村口义诊。
你们怎么没带她早去看看？
还有，你家大人呢？
我记得上次带你去看病的是你奶奶。”
因为拿药要一两银子，她奶奶就不想给她治了。
还是冯掌柜帮忙免了她九百文的诊费，才救得小女孩一命。
李草叶神情依旧淡淡的。
“我奶奶说。
就算治好了也养不起，干脆不治了。”
江思月惊讶的转头看了看。
才发现小女孩脸上的神色不仅仅是平静这么简单。
那简直是一种淡淡的死感。
就是被生活磋磨到绝望的那种！
“你家在哪里？
等给你妹妹退了烧，我跟你去看看。”
这都什么家长。
就算是在这样的年代，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李草叶终于叹了口气。
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没用的。
你要是找了她们，她们不但不会感谢，还会埋怨我背着他们来找你！”
李草叶看着也就八九岁的年纪。
一身单衣破旧不堪，补丁摞着补丁。
脚上的鞋看起来小了一号，大拇指不屈的从鞋里探了出来。
江思月叹口气。
从花儿手里接过木盆和毛巾。
给襁褓里的草根擦身降温。
花儿正在学习医理，看小姑这么做。
也找了条毛巾过来，沾湿了帮草根擦身子。
李草叶就在旁边站着。
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妹妹。
花儿让她坐她也无动于衷。
忙活了半宿，小草根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了。
江思月去煮了点小米粥，放凉了给她喂下去。
草根似乎是许久都没吃东西了。
嘴唇碰到小勺子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吞咽。
草叶上前看了看她。
突然说：
“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这次好了，还有下次。
奶奶已经不想再养她了。
就算活下来也是艰难。
江思月叹了口气。
“我记得当初你奶奶不是说还有个哥哥在读书？
有钱供个读书人，还没钱供养一个孩子吗！”
李草叶依旧木木的。
“奶奶说。
大哥是李家的希望。
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读书。
不然祖祖辈辈都得在这小山村受穷。”
江思月十分无语。
花儿忍不住道：
“不想养她干嘛生啊？
生出来又不管，她这不是遭天谴吗！”
以前她觉得赵氏对她不好。
可也就是发发牢骚骂几句，也没说不养了。
李草叶平静的说：
“我爹不放过我娘，天天晚上折腾她。
我奶还说男人精力旺是好事，总比不行强。”
江思月再次无了个大语。
这都什么奇葩？
没有节制乱生孩子也就罢了，说这种话也不避着点孩子！
“花儿给草叶也盛一碗小米粥。
先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她嘱咐了花儿一句。
转身出了院门，从牛车上找出药箱子。
取了几味药，放进药碾子里磨成粉。
用蜜调和了搓成药丸，装进一个小瓶子里。
“这个给你娘。
让她每天晚上吃一颗，就不会再乱生孩子了。”
她把药瓶塞给草叶。
大人管不住自己，何苦叫孩子来受罪？
与其到世上来受罪，还不如压根没生出来。
草叶拿着药瓶怔愣出神。
忽然就跪了下来：
“江大夫。
我奶奶说要卖了我补贴家用。
我求求你。
能不能把我买了？
我会洗衣服做饭收拾家。
别的也可以学着做。
你能不能救救我！”
江思月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花儿很同情的看着她：
“你奶奶是个什么黑心毒妇！
怎么什么伤天理的事她都做得出！”
李草叶欲哭无泪。
“没办法。
家里孩子太多了，哥哥弟弟都是她的心头宝。
一个都舍不得委屈。
就只能委屈我和草根了。”
花儿想骂娘。
但又找不出更恶毒的词来形容她，把自己气个够呛。
草叶看江思月没表态。
以为她是不同意。
又跪着朝前走两步，拽住了江思月的衣摆。
“江大夫。
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就是给口吃的就行。
我……我什么都能干！”
江思月弯腰把她扶起来。
“不是我不想买你。
可我若是轻易答应了，你妹妹又该怎么办？”
老婆子这么心疼孙子。
拿了银子一定是给孙子花了，草根一个小婴儿。
到时候还是被弃养的命。
草叶也知道这个情况。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与其不知道被卖去哪里，不如主动给自己找个好主家。
她神情落寞的看了眼吃饱喝足的草根，眼泪又掉下来。
“我如今自身难保。
也只能帮她到这儿了。
往后会怎么样，都是她的造化。”
江思月却觉得这是个契机。
于是给她出主意：
“这样，你抱着草根先回去，就跟你奶奶这样说……”
草叶听完，眼里终于有了点光彩。
点点头，道了谢。
包起草根，抱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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