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卷过东瀛列岛上空,却吹不散那弥漫已久的硝烟味。自北汉皇帝吴权亲率庞大水师跨海东征以来,数月间,烽火几乎燃遍了邢马台国的每一个角落。曾经在国相相壹煽动下席卷三岛的叛乱烽烟,如今已被北汉天兵与邢马台王室和徐国的联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次第扑灭。九州岛臣服,四国岛平定,连叛军的老巢东岛,也大部分区域重归王化。
如今,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坚硬的一块骨头——东岛南部,那片连绵险峻的山区之中,相壹和他最后的死忠部众,如同受伤的困兽,蜷缩在他经营多年的最后堡垒:巢城。
巢城依仗天险,建于陡峭山脊,背靠深渊,前方只有一条蜿蜒鸟道,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北汉大军虽已将此地团团围住,旗帜如林,营寨相连,但数次试探性进攻,皆因地形不利、守军顽抗而受挫,徒增伤亡。战事,似乎在这里陷入了僵局。
这一日,北汉皇帝吴权的中军大帐,设在了距离巢城数里外的一处高地上,从这里,可以遥遥望见那座仿佛与山岩融为一体的坚城轮廓。
帐内,气氛庄重而略带肃杀。端坐于上的吴权,面色平静,但眉宇间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度。历经数月征战,他脸上虽略带风霜之色,眼神却愈发锐利深邃。
“带降将!”
随着传令官一声高喝,帐帘掀开,两名被缚住双手、衣衫略显狼狈,但神情各异的倭将,被典韦和吴雄分别押解进来。正是原叛军的重要将领——大山智久与建御名方。
大山智久,这位曾在四国岛凭借智谋让北汉联军吃了不少苦头的“智将”,此刻面色灰败,眼神复杂,既有兵败被俘的颓唐,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与思索。而建御名方,这位在九州岛屡战屡败的勇将,则更多是败军之将的沮丧与忐忑,低着头,不敢直视御座上的天朝皇帝。
按照惯例,败军之将,尤其是负隅顽抗到最后才投降的,即便不被处死,也难免受些折辱。两人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吴权目光扫过二人,并未如他们预想那般厉声斥责,反而缓缓站起身,竟从御座上走了下来。他步履沉稳,来到二人面前。
“松绑。”皇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左右侍卫略一迟疑,但还是立刻上前,利落地解开了束缚着大山智久和建御名方的绳索。
手腕上勒出的红痕尚未消退,两人都有些错愕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不明所以地看向吴权。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吴权竟然对着他们,用带着些许中原口音,但清晰可辨的汉语(通过身旁通晓倭汉双语的译官转述其意)说道:“两位将军,受苦了。”
建御名方闻言,浑身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性情相对直率,此刻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是羞愧,是感激,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哽咽地用倭语说道:“败军之将,罪该万死……蒙陛下不杀之恩,已是天高地厚,岂敢……岂敢当陛下如此厚待!”
一旁的大山智久,虽然没有像建御名方那样激动地跪倒,但也是深深躬下身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素以智谋自负,也自认看透人心,可这位北汉皇帝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他对“胜利者”和“征服者”的认知。不杀、不辱,反而亲自解缚、温言抚慰?这究竟是怎样的胸襟和气度?他不由得偷偷抬眼,快速打量了一下吴权,只见对方面容平和,眼神虽锐利却并无杀意,仿佛看的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而是……两个迷途知返的臣属?
吴权微微抬手,示意建御名方起身。“两国交兵,各为其主。如今战事已定,两位将军既能审时度势,顺应天命,免去更多无谓的杀戮,便是功劳一件。朕,向来赏罚分明。”
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但眼神复杂的大山智久:“大山将军,朕听闻你素有智名,在四国岛,可是让管承都督他们颇费了一番周折啊。”
大山智久心中一惊,以为皇帝要追究前责,连忙再次躬身:“陛下谬赞,微末伎俩,在陛下天威面前,不过螳臂当车,徒增笑耳。智久……罪该万死。”
吴权却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和:“兵者,诡道也。为将者,运用智谋,本是分内之事。过往种种,既已归降,便不必再提。朕观你非是冥顽不灵之辈,如今邢马台国叛乱将平,百废待兴,正需尔等这样熟悉本地情势的人才,协力安抚地方,重建秩序。不知你等,可愿为这瀛洲百姓之安宁,尽一份心力?”
这番话,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大山智久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原本以为,投降之后,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做个闲散俘虏,了此残生。万万没想到,这位天朝皇帝,竟然不仅不追究前罪,还愿意任用他们这些降将,更是将“瀛洲百姓之安宁”挂在嘴边!
一种被理解、被看重,甚至是看到了新的希望和价值的激动,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猛地撩起衣袍下摆,郑重地双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陛下!陛下胸襟如海,仁德盖世!智久……智久先前愚昧,助纣为虐,实乃罪孽深重!今蒙陛下不弃,宽宏至此,智久纵使粉身碎骨,亦难报陛下恩德之万一!智久愿效犬马之劳,以供陛下驱策!”
建御名方见状,也连忙再次跪下,激动地表态。
吴权脸上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亲自伸手虚扶了一下:“两位将军请起。能得二位相助,朕心甚慰。”
这时,大山智久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吴权,恳切地说道:“陛下!叛首相壹如今因守巢城,负隅顽抗,虽已是穷途末路,然其地险要,强攻恐将士伤亡甚重。智久不才,原为相壹家臣,愿只身前往巢城,面见故主,陈说利害,劝其放下兵器,开城归降!以求兵不血刃,早日结束战乱,也使巢城内数千军民,免遭涂炭!望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包括典韦、吴雄等人,都微微动容。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大山智久身上。有人怀疑这是否是诈降之计,有人则佩服其胆识。
吴权凝视着大山智久,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帐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帐外旗帜被海风吹动的猎猎作响。
片刻之后,吴权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大山将军有此心意,实乃巢城军民之福。朕,准你所请。”
“谢陛下信任!”大山智久再次叩首。
“不过,”吴权话锋一转,“相壹性情顽固,未必肯轻易听劝。你可需带些人马护卫?或需朕修书一封?”
大山智久摇了摇头:“陛下,人多反而易生误会。至于书信……臣以为,空口白话,恐难动摇其心。臣想向陛下请求两样东西,带去巢城,让相壹及其部众亲眼看一看。”
“何物?”吴权问道。
“便是令我军……令叛军闻风丧胆的北汉天兵之神器——轰天雷与火铳!”大山智久一字一句地说道。
帐内众将闻言,皆露诧异之色。将如此利器交给一个刚刚投降的敌将?
大山智久连忙解释:“陛下明鉴!臣并非要使用它们,只是将它们作为‘凭证’。相壹及其部下,皆已见识过此二物之威,深知与其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唯有死路一条。臣将此二物带去,便是要将这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亲眼看到、触摸到这无法抗拒的力量,彻底断绝其侥幸之心!此乃攻心之上策,胜过千言万语!”
吴权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准!典韦,去取一枚轰天雷,一支火铳,交由大山将军。另,选派几名熟练的火铳手随行,在城外安全处演示,让城上守军能看清即可。”
“末将遵命!”典韦抱拳领命。
大山智久感激涕零:“陛下圣明!臣必竭尽全力,说服相壹,若不能成功……臣亦无颜再见陛下!”
“尽力即可,无论成败,朕不怪你。”吴权挥了挥手,“去吧,朕在此静候佳音。”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一枚黑黝黝、沉重冰冷的轰天雷,以及一支制造精良、泛着金属幽光的火铳,被送到了大山智久面前。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这两件曾让他麾下将士血流成河、魂飞魄散的武器,心中百感交集。这不仅仅是武器,更是北汉强大国力和先进技术的象征,是绝对力量的体现。
他郑重地向吴权再次行礼,然后毅然转身,带着这两件特殊的“信物”,以及几名负责演示的北汉火铳手,离开了北汉大营,独自一人,向着那条通往巢城的险峻山道走去。
他的背影在山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但步伐却异常坚定。他知道,此去凶险难料,相壹是否会念及旧情?是否会因他的投降而恼羞成怒,直接杀了他?一切都是未知数。但他更知道,这是结束这场无谓战争的最后机会,也是他为自己,为巢城内数千生灵,争取到的唯一可能的最好结局。他握紧了拳头,脑海中回响着北汉皇帝那平和却充满力量的话语,一步一步,走向那座云雾缭绕、杀气隐现的孤城。
而北汉大营这边,吴权远远望着大山智久消失在山道尽头,目光深邃。他这是在下一招险棋,也是一招妙棋。若能不成而屈人之兵,自然是上上大吉。即便不成,展示了绝对的力量,也能进一步瓦解守军的士气。他相信,在大势和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顽抗,都将是徒劳的。
巢城的命运,乃至整个瀛洲战事的最终结局,都系于大山智久此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息前的,异样的宁静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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