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数月的鏖战之后，战局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清军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终于在一次关键性的战役中，重创了吴三桂的主力。
吴三桂被迫后撤百里，暂时放弃了对战略要地长沙的围攻。
消息传回京师，康熙大喜过望。
连日来压在他心头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不少。
他立刻下旨，嘉奖三军将士，并对指挥得当的安亲王岳乐和屡建奇功的于少卿，大加封赏。
然而，就在清军收复失地的过程中，一件令于少卿始料未及，并为之震怒的事情发生了。
一支由满洲将领统帅的清军偏师，在攻克一座被吴军占据数月的县城后。
为了震慑反抗势力，也为了劫掠钱粮犒赏士卒，竟然下达了屠城的命令！
一时间，城内哭声震天，血流成河。
无辜的百姓，无论老弱妇孺，尽遭屠戮。
三天三夜，整座县城化为了一片焦土，人间地狱。
当于少卿率领神机营赶到时，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臭味，令人作呕。
幸存的百姓，寥寥无几，他们蜷缩在残垣断壁之间，眼神空洞，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为什么？！”
于少卿目眦欲裂，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一把揪住那名下令屠城的满洲将领的衣襟，声音嘶哑地质问道：
“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如此草菅人命！他们也是大清的子民！你这样做，与禽兽何异！”
那名将领被于少卿的气势所慑，但依旧强撑着说道：
“于…… 于总统领，末将…… 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上头有令，凡顽抗之城，破城之后，可…… 可行雷霆手段，以儆效尤！”
“奉谁的命？！”
于少卿怒吼道，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那将领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但于少卿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能下达这种命令的，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少年天子，还能有谁？
沙凝玉看着眼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脸色苍白，捂住了嘴，眼中泪光闪烁。
她虽然也经历过战争，见过生死，但如此大规模、无差别的屠杀，
还是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悲哀。
“少卿哥……”
她轻轻拉了拉于少卿的衣袖，示意他冷静。
于少卿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手。
他知道，对这个将领发火，于事无补。
真正的问题，出在源头。
他派人将幸存的百姓妥善安置，并留下部分神机营士兵，处理善后事宜。
然后，他带着一腔怒火，快马加鞭，赶回了岳州大营，
他要当面质问安亲王岳乐，更要上书康熙，讨一个说法！
岳乐大营。
于少卿闯入中军大帐，彼时岳乐正与几名将领商议军情。
见于少卿怒气冲冲地进来，岳乐不由得一愣：
“于总统领，何事如此慌张？”
“王爷！”
于少卿强压着怒火，沉声道，
“末将敢问王爷，某某县城屠城之事，王爷可知晓？！”
岳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平静：
“于总统领，此事本王也是刚刚知晓。
那城中百姓，助纣为虐，顽抗天兵，实属咎由自取。
图鲁将军此举，虽有不妥，却也是为了震慑叛逆，安定地方。”
“震慑叛逆？安定地方？”
于少卿冷笑一声，
“王爷可知，此令一下，我大清在湖广之地，尽失民心！
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百姓，如今只会更加仇恨朝廷，转而投靠吴三桂！
这究竟是在平叛，还是在为吴三桂制造助力？！”
“放肆！”
一名满洲将领拍案而起，怒斥道，
“于少卿！你不过一汉人总统领，竟敢在此对王爷无礼！
我大清入主中原，靠的便是赫赫武功！
对那些反贼刁民，便当以雷霆手段镇压，方能让他们知道厉害！”
“雷霆手段？”
于少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剑锋，扫过那名将领，
“那与吴三桂之流，又有何异？
我们打着吊民伐罪的旗号，行的却是禽兽不如之事，
将来史书之上，又该如何记载？！”
大帐之内，气氛瞬间凝固。
岳乐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将领退下。
“于总统领，”
岳乐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我知道你心怀仁慈，不忍见生灵涂炭。
但军国大事，非同儿戏。
有些时候，为了大局，不得不行非常之举。”
“大局？”
于少卿惨然一笑，
“难道所谓的大局，就是要将这千里沃土，化为一片赤地？
就是要让这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够了！”
岳乐猛地一拍桌案，沉声道，
“于少卿，你只需管好你的神机营，其他的事情，自有朝廷定夺！
此事，不必再议！”
于少卿看着岳乐那张不容置喙的脸，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再说下去，已是无益。
这些久经沙场，习惯了以杀伐立威的满洲贵族，
根本无法理解他的理念。
或者说，他们不是不理解，而是不屑于理解。
在他们眼中，汉人的性命，如草芥一般。
于少卿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大帐。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孤寂与萧瑟。
他知道，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已经在他与这些清廷的掌权者之间，悄然形成。
而远在京师的康熙，此刻正对着一份密奏，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密奏的内容，正是关于某县屠城之事。
“杀得好。” 康熙喃喃自语，“对付这些反贼，就该如此。
让他们知道，反抗大清的下场！”
他年轻的脸庞上，闪烁着与其年龄不符的狠厉与决绝。
在他看来，仁慈，是弱者的表现。
唯有铁与血，才能铸就帝国的长治久安。
武力镇压汉族，才是真正的王道。
至于民心？只要天下平定，只要他能给百姓一口饭吃，民心自然会归附。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或者说，他坚信自己，能够驾驭这艘名为 “大清” 的巨轮，乘风破浪，永不倾覆。
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在酝酿。
屠刀高举，血染的土地，不仅埋葬了无辜的生命，
也埋葬了人性的光辉，更在悄然间，改变着许多人的命运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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