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给干沉默了，但沐津的兴致来了，当即吩咐黄轩去弄一桌酒菜过来，自己要和百农子道长好好聊一聊。
百农子品了品酒，嗯，不错，清香甘冽，回味悠长，上好的灯笼果酒。
酒过三巡，百农子放下筷子道：“殿下，如果一块地一直种一种粮食，会有什么坏处？”
沐津想了想道：“植物也是会害病的，一块地种一种粮食久了，一旦粮食害病的话，就像人害疫病一样，一得一大片。”
百农子点头道：“那么，要想粮食少害病甚至不害病，那应该怎么做？”
沐津道：“轮作或者休耕。”
百农子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轮作或休耕。只不过，大虞的土地，是不可能休耕的，那么就只好轮作了。”
顿了一顿，百农子接着道：“殿下，大虞主要的四种粮食——谷粟粱麦，想必是清楚的吧？”
沐津点头道：“麦粟基本上种在北方，谷粱多种在南方。不过，孤控制的这四郡，多种秫。”
百农子抿了一口酒道：“殿下，实际上，谷也能在西南这地方种，就是得做好排水。这段日子贫道也算是跑了崖林、三安、南池郡一圈。根据贫道来看，崖林郡的平地可秫—粱—豆，坡地可秫—谷—苜蓿；三安郡则是将豆和苜蓿换成麻，至于是那种麻，百姓自己去选择。
至于南池郡，和崖林郡差不多。墨阳郡的话，等贫道有时间去看看，不过估计应该和崖林郡也是一样的。”
沐津点点头道：“嗯，孤记下了。对了，怎么道长说起的谷麦粱粟，感觉和孤了解的不一样？”
“因为殿下知道的谷麦粱粟，是书上记载的，而书上记载的，是百姓们口述的。”说到这里，百农子叹了口气，“而百姓们口述的，是他们知道的。
就拿麦粟来说，为什么麦粟多种在北方？
很简单，北方多太阳。
麦粟尤其是粟的生长对雨水的需求不像谷粱那么大，但对太阳晒的时间比谷粱要求多。太阳晒的时间少了，麦粟长不好不说，穗子也发得短，最终收成就不好。
谷的话，其实南北都适合，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耐涝。所以种谷的田地，都要做好排水渠，不能让田里有积水。粱的话，地不能干，太干的话一不小心就干死了。
另外，谷粱麦都比较吃肥，地不肥的话，长出来的穗子很多都是瘪的甚至是空的。
贫道这些都种过，贫道种出来的谷每亩可收三百五十斤，粱每亩可收近四百斤，麦每亩可收三百二十斤，粟每亩可收一百八十斤。
四种粮食里，粟是真的难高产，但粟有个好处，耐苦寒。像北方边军驻防的地区，基本上就只能种粟。
秫这种粮食，太依赖水了。倒不是说秫不能在北方种，而是秫这玩意要想长得快，要想收获多，就必须有足够的水。水不够的话，长得慢，收成也不好。
在崖林郡，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且雨水充足，秫可以两年九熟。但如果去了西北那等干旱之地，能一年一熟就不错了。”
听了百农子对粮食的讲解，沐津脸有点发烧，原来自己以前了解的那点，其实都是片面之词。以为秫的两年九熟是能在大虞所有地方都是两年九熟，实际上，秫是在特定的气候条件下才能做到两年九熟。
“殿下，你知道为什么大虞的百姓在难以种好粮食的情况下，却都还能半死不活的撑着吗？”百农子问道。
沐津摇摇头。
说真的，这是沐津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要知道，大虞的粮食产量被搞得如此坑爹的情况下，农民竟然都没有大规模的破产，朝廷掌握的自耕农数量面对世家还是能占据优势。
沐津都想不通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灯笼果。”百农子正色道，“灯笼果只要你有个小院子就可以种，没院子也可以在屋子里种。而且除了隆冬时节，春夏秋都会开花结果。殿下，你也知道灯笼果酒的需求有多大吧？”
沐津点头。
粮食酒在大虞的价格是很高的，崖林郡的秫米酒甚至都是贡品可见一斑。
“灯笼果果肉不仅可以解渴和酿酒，也可以果腹，灯笼果果皮晒干后加盐腌制后就是一种咸菜。灯笼果酒作为大虞最便宜的酒，不仅老百姓喝，世家的需求量更大。而世家基本上是不种灯笼果的，因为灯笼果太便宜了，对于世家来说不赚钱还占地。
因此，世家的灯笼果酒就是从民间采购的。
灯笼果，就是普通百姓的一个重要财源，可以用来从世家那里换取钱粮。”
说到这里，百农子道长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过，这几年不再像以前风调雨顺了，百姓们连凑合活着都难了，也就难怪叛乱此起彼伏了。”百农子摇头略带着伤感叹道。
沐津想起灯笼果酒那酿造难度……
压根就没难度。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果肉放进酒瓮里，瓮口封住然后等半个月就行。
当这种办法酿出来的是甜酒，酒味很淡，但人人都能喝且不上头。稍微有点余力的，都会往里面加酒曲，静置两个月，这样酿出来的就很清香甘冽。当然，还有更复杂的酿酒方法，但那不是普通老百姓就能承受的了。
世家大量需要的，其实就是最简单方法酿出来的甜酒。这种甜酒到了世家手里，会加入酒曲和粮食进行进一步的发酵，从而得到大量好喝不上头的好酒。
毕竟，纯粹的粮食酒，对于追求精致的世家来说，有点容易上头了。
如果用沐津前世喝过的酒来看，最简单酿造方法出来的灯笼果酒，就是加强了甜度降低了酒味的糯米甜酒。而第二次加酒曲和粮食酿造的灯笼果甜酒，大概就是甜葡萄酒那种感觉，但度数没那么高且甜度更柔。
至于各种粮食酒……
大概就是容易上头版的绍兴黄酒，会醉的比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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