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先还没踏进据点大门，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他看见两名特务歪斜地倒在大门的两侧，眉心各有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洞，鲜血正从脑后缓缓蔓延开来，在青石板上凝成暗红色的血洼。他心头一沉，这两人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好手，竟连开枪示警的机会都没有。
他快步走进大门，直奔地下室。第三具尸体仰面躺在地下室中央，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愕。郭孝先的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绳索碎片，最后定格在绳子中间，那片沾着暗红血迹的碎玻璃上。他弯腰拾起那片边缘锋利的玻璃，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干涸血渍的粗糙质感。
他将碎玻璃捏在指间，对着微弱的光线端详，说道：“波仔。”郭孝先的声音在潮湿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沉闷，“你说得对。这人还真有两下子。双手被缚，还能在这样的绝境里杀出一条血路...”他猛地攥紧拳头，玻璃边缘刺进掌心，“我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
波仔缩在铁架子的阴影里，声音发颤：“站长，我、我回不去了。刘宇彤要是再看见我，非把我千刀万剐不可...”他的牙齿都在打颤，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磕碰声。
郭孝先瞥了他一眼。波仔脸上毫无血色，裤管还在微微发抖。一股说不清的厌恶从心底翻涌上来——他最见不得这种贪生怕死的怂样。他掏出烟盒，慢条斯理地弹出一支烟，火柴划亮的瞬间，他看见波仔惊弓之鸟般缩了缩脖子。
“慌什么？”郭孝先吐出一串烟圈，看着青灰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扭曲变形，“刘宇彤得先逃出我们的天罗地网。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待在站里。”
“谢谢站长！谢谢站长！”波仔如蒙大赦，点头哈腰的样子，活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郭孝先深吸一口烟，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转。他望向门外，声音飘忽得像一声叹息：“希望我们的人，能堵住刘宇彤吧。”
……
陈朝阳被窗外的异响惊动，心脏猛地一缩。他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指尖挑开厚重窗帘的一丝缝隙——只见老杜正举枪向着远处一辆试图突围的汽车射击，枪口在暮色中迸发出刺眼的火光。就在这一刹那，清晨时分那种不祥的心悸感，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攥紧了他的呼吸。
他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是不假思索，猛地转身拉开房门，像一头被惊扰的豹子般冲了出去。
“朝阳！”
几乎是同时，隔壁房间的庞清风和林子云也被惊动，闪身而出。眼见陈朝阳已不顾一切地奔下楼梯，两人脸色骤变，立刻飞身追上。蔡莹在后面叫道：“你们要去做什么？我听到了外面的枪声。”
“朝阳！别出去！等我先看看！”庞清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几步抢到陈朝阳身侧。
陈朝阳脚步不停，声音因急促的奔跑而微微发颤：“师兄！我必须去！我心里慌得厉害……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那种莫名的恐慌驱使他无法思考，只想立刻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三人瞬间冲到别墅大门内。庞清风一把按住门把手，回头对林子云疾声道：“子云，看好他，绝不能让他出来！”话音未落，他已猛地拉开门，身影如电般掠了出去。
门外，老杜正带人逼近那辆因失控而撞上路边大树的汽车。突然见别墅内冲出一人，速度极快，口中还高喊：“你们干什么的？我已经报警了！”
老杜眼神一厉，抬手便是一枪！但庞清风仿佛早有预料，在枪响的同时已诡异地向侧方滑开数步，同时手腕一抖，一道寒光直射老杜面门！
“不好！”老杜惊出一身冷汗，就势向旁狼狈一滚。“噗”的一声，飞刀深深扎入他身后一名特务的肩胛，惨叫声顿时响起。
紧接着，林子云也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双手齐扬，又是两道夺命寒光袭来！
“碰上硬茬了！撤！快撤！”老杜心知不妙，当机立断。特务们反应迅速，相互掩护着飞快钻回车内，引擎咆哮着，车辆调头，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街道尽头。
就在这混乱的间隙，陈朝阳不顾蔡莹的阻拦，猛地挣脱，也冲出了大门。他的目光瞬间被那辆冒着黑烟的撞毁汽车吸引——驾驶室一侧已经蹿起了火苗，并且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发疯般向车辆冲去。靠近车窗的刹那，他看清了驾驶室里那张侧脸——尽管血迹斑斑，但那熟悉的轮廓让他如遭雷击！
“刘哥！！”陈朝阳嘶吼一声，完全无视了舔舐着车门的火焰，猛地去拉变形的车门。高温灼烫着他的手掌，发出嗤嗤的轻响，他却毫无知觉，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车门拽开。浓烟和热浪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探身进去，小心地将昏迷不醒的刘宇彤，从驾驶室里抱了出来。
此时，庞清风和林子云也已赶到。眼见陈朝阳的裤腿已被燎着的火焰点燃，庞清风眼疾手快，瞥见地上老杜遗落的一条旧毯子，一把抓起，猛地扑打、包裹住陈朝阳的双腿，奋力将火苗压灭。
陈朝阳踉跄着将刘宇彤平放在路边的草地上。直到这时，他才借着火光和远处微弱的路灯，看清刘宇彤的伤势——胸前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后背对应的位置更是被炸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鲜血几乎浸透了他全身的衣物，在身下的草地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暗红。
“刘哥！刘哥！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朝阳！”陈朝阳的声音瞬间破碎，他跪倒在刘宇彤身边，双手颤抖，甚至不敢去碰触那可怕的伤口，“你不能有事！霞姐还在家等你！他还没听孩子亲口叫一声爸爸啊！”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烟灰，在他脸上划出狼狈的痕迹。
或许是这悲切的呼唤起了作用，刘宇彤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一条缝。剧痛让他眼神涣散，但他似乎认出了陈朝阳。他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陈朝阳的手，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气音：
“朝…阳……郭…郭孝先……要…抓你……去…小岛……他们…中间…有…高……”话语至此戛然而止，他抓着陈朝阳的手猛地一松，无力地滑落，脑袋也歪向一边，瞳孔中的最后一点光彩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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