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放下账本,快步登上墙头,手搭凉棚望去。
只看了一眼,他心里就暗叫一声“不好”。
他是老江湖,见过官兵,也见过流寇。
但眼前这支队伍,装备精良,纪律严明,那股子百战余生的煞气,隔老远都能感受到,绝非寻常势力。
“来了多少人?”他沉声问。
“看……看旗号和人头,大概两百左右。”哨兵回道。
“两百?”谢泓心下稍安,但疑虑更深。
两百人就敢大摇大摆来他的地盘?
是有所恃,还是故弄玄虚?
“紧闭堡门!弓手上墙!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谢泓下令,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几名得力手下,来到了堡门外等候。
他打定主意,先探探虚实。
很快,二狗的队伍在堡门外百步处停下。
二狗独自策马向前几步,在马上对着谢泓拱了拱手,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这位想必就是谢泓谢帮主吧?在下二狗,奉我家大人之命,特来拜会。”
谢泓皮笑肉不笑地还礼:“原来是二狗将军,久仰。却不知大人派将军前来,所为何事?还带着这么多……精兵强将。”
他特意在“精兵强将”上加重了语气。
目光扫过二狗身后那些沉默的士兵,心里那份忌惮又加重了几分。
二狗笑容不变,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谢帮主说笑了。我等途经宝地,听闻谢帮主是本地豪杰,掌控盐利,特来拜会,是想和谢帮主谈一笔生意。”
“生意?”谢泓眯起眼,“我盐州帮小门小户,做的都是辛苦盐巴买卖,恐怕入不了贵军法眼吧?”
“帮主过谦了。”二狗跳下马,走近几步,“我家大人知道,谢帮主守着这盐池,日子却未必舒心。各路势力觊觎,又有杂税,这盐路走得并不顺畅。我家大人有意打通河西商路,需要像谢帮主这样的朋友相助。”
谢泓心中一动,但面上不动声色:“你家大人好意,谢某心领。只是我盐州帮在此地经营多年,自有生存之道,不敢劳烦大人费心。”
“哦?”二狗脸上的笑容不变,“谢帮主所谓的生存之道,就是向韩匡那样的货色缴纳平安钱吗?”
谢泓脸色微变。
奢延寨被镰刀军剿灭的消息,昨天才传到他的耳朵里。
没想到正主今天就上门了,而且一语道破了他与韩匡之间那不光彩的交易。
他强作镇定:“将军此言何意?韩匡是韩匡,我谢泓是谢泓。”
二狗不再跟他绕圈子:“谢帮主,明人不说暗话。奢延寨已平,无定河通道已在我家大人掌控之中。下一步,就是要确保这商路畅通无阻。谢帮主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是继续守着这盐池,在各方势力夹缝里战战兢兢地讨生活,还是借我家大人的东风,把这盐生意做得更大,让眴卷盐行销河西,甚至西域?”
把生意做大?
谢泓心头冷笑一声。
不过是接着合作的名义来打草谷的吧?
盐州帮在此地经营多年,才有了今日这个局面。
一个外来的和尚,凭什么开口就说好念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将军言重了,言重了!”
谢泓拱手道,“我盐州帮能在眴卷立足,靠的是朋友们给几分薄面,也是兄弟们肯拼命。不瞒将军,我这土堡之内,也养着数千敢战之兵,每日操练,不敢懈怠。谢某向来信奉和气生财,对四方豪杰,都是以礼相待,该打点的,从不吝啬。”
他这话半是解释,半是提醒——我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不想撕破脸。
二狗闻言,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饶有兴致地往前又凑了半步。
“谢帮主是明白人,所以我家大人才派我来谈这笔生意,而不是直接让兄弟们动手。”
二狗笑道,“谢帮主,你想想,你现在每年打点各方势力,花的钱粮恐怕比孝敬你亲爹还多吧?就为了守着这口盐井,当个受气的土财主?”
他伸出手指,虚点了一下西方:“可若成了我家大人的自己人,那就不一样了。往西,河西走廊直至西域,多少城镇、部落等着上好的青盐?往东,我家大人控制的地盘,也需要稳定的盐路。届时,你谢帮主就不再是区区一个地方盐枭……”
二狗适时住口,留给谢泓无限的想象空间。
他看着谢泓眼中闪烁不定的光芒,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二狗将自己的刀鞘举到谢泓面前,“谢帮主,你知道我们手里有什么吗?上好的精铁!你要不要瞧瞧我的刀?比一比,看看够不够硬?”
“精铁?”谢泓眼神一亮。
盐州帮不缺钱.
但地处西北,上好的精铁却是紧俏货,直接关系到武力的强弱。
他早就注意到二狗腰间那柄佩刀,此刻闻言,立刻来了精神。
“将军若不介意,谢某……还真想开开眼界!”
“请!”二狗爽快地将连鞘战刀递过。
谢泓双手接过,入手便是一沉,心中暗惊:“好重的刀!”
他深吸一口气,“锃”的一声将刀抽出半尺。
一抹幽暗的寒光瞬间映入眼帘,刀身靠近刀背处,可见细密如流水般的锻打纹路。
“好刀!”
谢泓是识货的人,忍不住赞道。
他完全拔出刀,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冰冷的刀锋,感受着那锐利无匹的锋芒。
不由得心神大动。
他随即从腰间解下自己那柄装饰华丽的佩刀。
这是他曾花重金购得的宝刀。
“将军,得罪了!”
谢泓示意二狗握住刀柄,自己则双手紧握他那柄宝刀,运足力气,朝着二狗横握的刀身中部,猛地斜劈下去!
“铛——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后,紧接着是清脆的断裂声!
谢泓只觉得手上一轻,定睛看去,自己那柄价值不菲的宝刀,竟已断成两截!
而二狗那柄看似朴拙的刀身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用手指一擦便消失了。
谢泓握着半截断刀,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身边的几个心腹手下也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二狗微微一笑,手腕一翻,刀光一闪而逝,“嚓”的一声,佩刀归鞘。
他轻描淡写地说:“谢帮主,这刀在我们那儿,只是寻常的制式装备。若成了自己人,你手下的弟兄,将来也能换上这样的刀,甚至……更好的。”
这番话,比刚才千言万语的利诱更具冲击力!
谢泓看着手中的断刀,再想想自己手下那些拿着杂铁刀的弟兄,一股巨大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
实力!
这才是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什么虚与委蛇、什么左右逢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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