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正月末,紫禁城内处处飘着苍术与艾叶混合的烟气,缭绕的青烟顺着宫墙飞檐漫开,连寒风中都带着几分清苦的药味。
各宫苑皆按太医院早前的初步规制,每日辰、酉两时熏灼避秽,宫人出入必用煮沸的艾叶水净手,往来宫道上,太监宫女们皆掩着口鼻,神色间透着几分谨慎。
太医院内,章弥院判捧着一叠装订整齐的《防疫总要》,指尖微微发颤。
这份手册是赵怀远说着整合了民间避疫古法、太医院历年防疫经验,又结合此次时疫“秽浊易传”的特性。
增补了“衣物日晒逾两时”“饮用水煮沸半刻”“染疫者器物焚毁”等细则,经他与三位资深御医反复试验验证,确认切实有效后,才敢定稿。
“事不宜迟,即刻入宫面圣!”章弥顾不得歇息,整理好补服,便带着手册匆匆往养心殿赶去。
一路行来,宫人们见他神色急切,皆纷纷避让,唯有空气中的熏艾味愈发浓烈,提醒着众人时疫未平。
养心殿外,防卫比往日更为森严。
门前值守的太监宫女皆戴着浸过药汁的棉布口罩,手中捧着燃着苍术的小炭炉,见章弥到来,先是引他至偏殿。
奉上煮沸的艾叶水净手,又用炭火熏烤他的衣袍,确认无误后,才由苏培盛身边的小太监入内通传。
不多时,小太监出来躬身道:“章院判,皇上谕旨,因防疫需避人多杂气,您在殿外回话,由奴才代为传递文书。”
章弥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说罢,将《防疫总要》双手奉上。
小太监接过,转身快步走入养心殿,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只留一道缝隙。
殿内,皇上正端坐御案后批阅奏折,案上的熏炉燃着足量的艾叶,烟气袅袅。
他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手册,逐页细细翻看,眉头渐渐舒展。
待看完最后一页,他重重合上手册,沉声道:“好!这份《防疫总要》条理清晰、切实可行,章弥办得好!”
苏培盛连忙躬身回道:“皇上圣明,章院判与太医院诸位御医日夜操劳,才得此良方。”
“传朕旨意!”皇上语气坚定,“即刻将《防疫总要》誊抄百份,由驿丞快马送往直隶、山东、山西等受灾省份,及各省督抚衙门。”
“令各地官员严格照此执行,尤其是疫区,务必逐村逐户传达到位,不得有半点疏漏!”
“奴才遵旨。”苏培盛躬身领命。
皇上又道:“再加一道谕旨,晓谕天下百姓:太医院已研制疫病药方,不日便可推广施用。”
“尔等只需听从朝廷调度,闭门避疫、勤加防护,不必惊慌失措,朕必护佑苍生平安!”
他深知,此时民心安定比什么都重要,即便药方尚未定稿,也需先稳住百姓心神。
“皇上圣明,此谕一出,百姓们定能安心。”苏培盛赞道。
皇上点点头,看向殿外,朗声道:“章弥,这份防范方子甚是精妙,赏你纹银百两、锦缎十匹,太医院参与编撰的御医,各赏纹银五十两!”
章弥连忙跪地叩首:“奴才谢皇上恩典!但奴才不敢独揽功劳。”
“这份《防疫总要》,实则是以赵怀远赵御医为主力编撰,他整合了古今防疫之法,又结合此次时疫特性增补良多,其余同仁不过是从旁协助验证罢了。”
“哦?赵怀远?”雍正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便是先前你举荐的那位提前筹备防疫的御医?”
“回皇上,正是。”章弥回道,“赵御医心思缜密、医术扎实,此次防疫之法,多亏了他牵头。”
“好!”皇上笑道,“赏赵怀远纹银八十两、正六品顶戴备缺,待时疫平息,再行叙功!”
“奴才代赵御医谢皇上隆恩!”章弥再次叩首。
笑意渐渐从皇上脸上褪去,他话锋一转,沉声道:“章弥,防疫之法虽好,终究是治标之策。”
“太医院何时才能研制出真正对症的疫病药方?”
“疫区百姓每日都在受苦,朕等不起,百姓更等不起!”
章弥心头一紧,躬身回道:“回皇上,奴才与诸位同仁日夜钻研,不敢有半分懈怠。”
“只是此次时疫来势汹汹,病症复杂,与古籍所载疫症大不相同,需反复试验调整方子。”
“如今赵御医已有新的头绪,正在药房加急试验,一旦有突破性进展,奴才定第一时间入宫禀报圣上!”
皇上沉默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敲打:“朕知道不易,但国难当头,太医院是百姓最后的指望。”
“章弥,你身为院判,需统揽全局、督促众人,切不可有半分懈怠,若再延误,朕唯你是问!”
“奴才遵旨!奴才定当竭尽所能,早日研制出良方,不负皇上信任与苍生期盼!”章弥额头沁出冷汗,连忙叩首回道。
“退下吧。”皇上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御案上的疫区急报,眼底满是忧虑。
时疫蔓延、百姓受苦,这大清的江山,容不得半点闪失。
章弥躬身告退,走出养心殿时,寒风一吹,才发觉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他望着宫中缭绕的熏艾烟气,心中暗叹:防疫之法已推广,只盼赵怀远的方子能尽快见效,方能真正解这燃眉之急。
而此时的太医院药房内,赵怀远正亲自榨取新鲜青蒿汁,身旁的药罐咕嘟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青蒿、金银花的清香。
他盯着药汁的色泽,心中默念:主子传的方子,定要管用才好,方能不负皇上恩典,不负苍生之望。
药房内药香弥漫,赵怀远盯着药罐中翻滚的汤汁,待其熬煮至浓醇透亮,即刻亲自看火,将药汁分盛至三个素白瓷碗中。
他凝神斟酌片刻,按“轻、中、重”三味剂量仔细调配,又在碗底分别刻下细小花纹作为标记。
这才唤来心腹药童:“速将这三份药剂送往杂役隔离处,给染病的小太监服下。”
药童躬身应道:“是,赵御医。”
“且慢!”赵怀远叫住他,神色郑重,“务必盯着他们按时服下,每隔一个时辰便记录一次体温、吐泻情况。”
“有任何异动都要第一时间来回禀,切不可有半分疏漏。”
他深知此次试验关乎方子成败,更关乎疫区万千百姓的性命,容不得丝毫马虎。
“奴才省得!”药童捧着瓷碗,快步离去。
赵怀远望着他的背影,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此次按谨嫔娘娘所传秘方调制,又细分了剂量,正是想借此摸清药效与剂量的适配度。
早日研制出普适性强、疗效确切的防疫祛病良方,也好尽快送往疫区,解百姓于水火。
“但愿这青蒿汁液能破此疫邪,但愿这三味剂量能寻得对症之法。”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祈愿。
若此番试验见效,不仅能让染病的小太监脱离苦海,更能尽快批量配制药房。
送往直隶乃至周边疫区,让那些在高热吐泻中挣扎的百姓少受些煎熬,让失去亲人的家庭少添些悲戚。
他想起谨嫔娘娘隔屏传方时的仁心,想起章院判鬓边的白发,想起皇上御案上堆积如山的疫区急报,更想起那些素未谋面、却在苦难中挣扎的苍生。
“只求药效显着,剂量适配,能早日遏制疫势,让百姓重拾生计,让京畿乃至大清的土地,再无疫病肆虐之苦。”
寒风从窗缝钻入,吹动案上的配伍清单,他抬手将纸页按平,眼底满是坚定。
这一碗碗药汁,承载的不仅是太医院众人的心血,更是万千生民的性命与希望,万万不能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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