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天璇走过来，皱着眉：“他们在说我什么坏话？”
苍雪笑意浅浅：“你自己去问问他们便知。”
天璇摇摇头：“不问了。”
“你不好奇？”
“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天璇神色淡然，“这还是当年师父教我的。”
苍雪心中微动，忽然问道：“大师兄，若你是一艘大船的船长，有一天，那船遇到了风浪，要扔下一成的人才能获救，你会怎么做？”
天璇略一沉吟：“若是素不相识之人，自然权衡轻重，留下生机更大者。但若要是上面都是至亲好友，那真令人难以取舍。”
苍雪若有所思：“若需要扔下九成的人，换剩下一成的人不到一成的几率存活呢？你怎么做？”
天璇凝视着她：“雪儿，你怎么问这个？”
苍雪道：“在我的梦境中，有人跟我说，‘末日当前，每个人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只有神才不会接受世人的审判’。”
天璇忽然想起桃浪大火和仁心的死，眼中黯然：“雪儿，若真有那一日，让我来做那个舍弃九成人的罪魁祸首。世人要审判，便审判我。你带着剩下的人活下去。”
苍雪没有想到天璇会这样说，微微一愣。她见天璇认真地看着自己，眼中泛温柔的神采：“从前你是书院院长，事事亲力亲为，独自承担一切。当年那个懵懂少年，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医师长老了。我发过誓，要像你一样文武双全，只为能更好地护着你。所以……”他往前走了一步，“从今往后所有的事情，能不能都让我来为你分担？”
苍雪心头一颤。她忽然明白，在天璇眼中，自己早已与仁心重叠。此情此景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静默片刻，她还是轻声道：“大师兄，谢谢你。”
天璇忽然走近她，苍雪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天璇却走得更近了，轻声道：“只有我们二人时，唤我苍华可好？”
苍雪蓦地抬眸，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总是沉稳如渊的眸子此刻漾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她微微错愕的神情。
“好……”苍雪点点头。
听她答应了，天璇白玉般的面颊蓦然染上薄红，他神色温柔，认真地说：“方才说的……是我对你的承诺。”说完也不等苍雪回应，轻笑一下便转身离去，只留下苍雪怔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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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所有人推着拉着物资粮草，陆陆续续都走到了另一个水洞处。
甫一入洞，便听得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只见众人仰着头，对着天顶指指点点。
自从雪境裂死病发作以来，大家见到的怪事越来越多，对这些事情也都见怪不怪了。天舒觉得现在他的右眼也不跳了，跟着大家围着那一篇暗文一起指指点点。
苍黄悄声对苍雪他们说：“有一件事我想起来了。”
“什么？”
“那一年无夜宫密道中的暗文，虽没有刻在天顶上，却也是刻得老高。好像是工匠拿着特殊的梯子爬上去写的，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天璇沉吟道：“这可就真正奇怪了。若这些暗文是同一个人刻的，如今恐怕年纪也挺大了。”
苍雪道：“不像是同一个人刻的，你们看，这个天顶上的圆洞就比之前的两个更潦草些。”她对着一边比划了一下，又拿出之前临摹了暗文的纸张出来比对。
下弦和生寒都过来问：“苍雪大人，你见多识广，你知道这写的是什么吗？”言语间都十分恭敬。
苍雪苦笑：“毫无头绪。”
生寒“哼”了一声：“雪境要亡，必出异相，这就是上天的警告。你们等着瞧吧！”
下弦道：“又也许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唬后来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却不得要领，只得继续赶路。这段时间里，一路上大概每隔一天左右的行程便能见到一个水洞，分布得十分均匀。设计之精巧，仿佛建造者早已算准了旅人的疲惫与需求。
一路上也有供人休息的石洞。只是石洞里的柴火等物资大部分已经潮湿，有些东西年岁久远，轻轻一碰，便都化成了灰，碎了一地。
这些物资这么多年来明显没有人动过，如果石洞中的暗文真的是人为所刻，那么没有道理不会去动石洞里的东西。
有些水洞的上方石壁上有暗文，有些水洞则没有。而天顶上的那一大片文字则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月有余。
这一个月里，大家觉得用“绕指柔”来照明更加节省燃料。于是一路上生烟跟着大家赶路，休息的时候将空瓶子分拣出来，给大家做自制的荧光灯。这样陆陆续续，几乎每两个人的身上都挂着一盏小灯。只留了少数几支火把一直燃烧着，用来当做火种。
这一个月中，在密道中的生活不但枯燥无聊至极，连那些干粮都吃得嘴巴都起了皮。
此时已经到了六个“死”门，天舒再也受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道：“我是再也走不动了！这劳什子地道，越走越憋屈，越走越憋闷，再这么走下去，人都要变态了！”
温夜在他身边坐下，拧开一只水壶递给他：“生完气了，还是得继续走。”
天舒将水壶推开，使起了性子：“温夜长老，又不是酒。你天天喝水，不觉得嘴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
温夜自己喝了一大口，抹抹嘴：“有水喝已经不错了！”
但天舒一喊，其他人也跟着灰心丧气起来。
“走了这么多天，还是死门。”
“是啊，密道里我总觉得阴风阵阵，阴森得很。”
其他人怨声载道之时，前面探路的下弦忽然回来了，一看就是跑回来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发直：“你们去……去前面……前面有……有……”
秦川跳起来，“唰”地一声抽出剑来：“有什么？有什么？住在密道里的怪物终于出来了么？”
此言一出，密道里的其他人纷纷都警觉起来。顿时密道中一片唰唰抽出武器的声音。
“那写暗文的怪物来了？”
“什么？”
“在哪里？”
天舒瘫倒在地上：“我走不动了，跑也跑不动了，你叫它们快来吃了我，我不跑了，我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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