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吓得本能地往后一躲。
“小心！”晚照的剑光如电闪过，回首剑精准地将蜈蚣斩为两截。他的脸色瞬间煞白：“泥土里怎会藏着蜈蚣？”
一旁的采泥人吓得呆立当场，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蜈蚣……我从未见过……它们长时间躲在泥中……”
晚照护着苍雪连退数步。
另一个年长的地下人壮着胆子上前，将那块红泥捏碎，露出里面粉红色的晶状物：“这泥是从上游冲刷下来的，质地松散，怕是蜈蚣钻进去了。”那些晶体在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与绕指柔的色泽如出一辙。
“依你看……”晚照的声音绷得紧紧的，“红泥附近是否常有蜈蚣出没？”
那地下人搓着粗糙的手指说道：“这个自然。我正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没有蜈蚣，还以为这里的红泥是新冲积下来的，因此没有。我也没有想到地表人这么脆弱，蜈蚣扎一下就倒了。”
苍雪凝视着指间簌簌落下的红泥粉末，轻声道：“原来蜈蚣与绕指柔相生相克。绕指柔吸引蜈蚣，被其吞噬；待吸食血液壮大后，又反噬蜈蚣。最终它们的残骸代谢成红泥……”她抬眸望向远处，“朱樱镇裂谷的地下暖流喷发，想必将这些生态都带了过来。”
诗魄点头道：“不错，潮汐之力仍在推动它们北迁。”他转向晚照，语气诚恳：“阿照，能不能用今天发生的事劝劝四部的人？最好我们齐心协力，一起将红泥运去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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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无夜宫中，鬼烛、白湖、青芒与玄镜四位长老已争论数日。各部对北上寒山一事意见纷纭，莫衷一是。
晚照端坐首位，眉峰如剑。
他早已融入地下部落的习性，并且能切换自若。与族人交谈时，举手投足间尽是地下人的粗犷豪迈；同地表人议事时，又自然流露出儒雅气度。
此刻他的孔雀骨不再偷偷收起来成为一支簪子，而是在他的身后完全舒展，彰显王者的威严。
晚照已颇具地下部落大王的气概，眉目间尽是凌厉之气，言出必行，不容置疑。唯独在饮食上始终难以适应——要他像地下人那样生啖蜈蚣，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些日子下来，他身形明显消瘦了许多，脸颊凹陷，棱角分明的轮廓在火光映照下更显深邃。
苍雪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涌起一阵恍惚。那个曾经寸步不离守护她的阿照，或许再也回不来了。从坠崖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线便纠缠着，却又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
正出神间，耳畔突然响起刺耳的嗡鸣：“杀了他们......”
苍雪浑身一颤，慌忙捂住耳朵。那声音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她心跳如鼓，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声音已沉寂多日，原以为是劳累所致，可近来作息规律，怎会......？！
她无意识地抚上后脑，那里隐隐作痛，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院长大人？你怎么了？”
苍雪猛然回神，发现下至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正关切地望着她。长时间住在地下，让原本清瘦的下至也瘦了一圈。
“无妨。”她勉强扯出一抹笑，“许是初来无夜宫，睡得不安稳。”
“你的眼睛......”下至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嗯？”苍雪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进沙子了？”
“又有些发红。”下至从怀中掏出一枚小铜镜递给她：“这是我在那边屋子里捡到的，给你瞧瞧。”
苍雪接过铜镜照了照，镜中映出的双眸布满血丝，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苍雪心头一紧，某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
“不用紧张。许是揉搓过度，或是歇息不足。”下至宽慰道，“我去熬些明目汤药来。”
苍雪连忙道谢。
“铜镜给你拿着。”下至将铜镜递给她。
苍雪对着下至笑了一下，她接过镜子，只见这巴掌大的小镜做工精美，云纹杏蕊的雕花透着雅致，想必曾是宫中哪位贵人的心爱之物。
待下至离去，她摩挲着铜镜，怔怔望向晚照和四部长老议事的方向。
眼中的血丝来得蹊跷。若是排异反应，为何与从前感受不同？自己的回忆已经装载得七七八八，连武功都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理论上来讲，应当不会再有排异反应才对。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地球上那些失控的高仿真机器人，那些被芯片侵蚀的人类，在无差别屠杀前，不都是这样双目赤红，喃喃低语着“杀了这些人类”吗？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铜镜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在石地上撞出清脆的哀鸣。
晚照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雪儿，你怎么了？”他俯身拾起铜镜，却发现镜子早已碎了。
“阿照，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苍雪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晚照不知什么时候议事完毕，四部长老已经告辞散去。
晚照眉宇间的威严早已褪去，此刻眼中只剩下温柔的笑意：“想什么这样入神，连我面朝着你走过来都不曾注意到？”
“我在想……”苍雪望着他地下部落的装束，轻声道，“我的阿照，如今真是威风凛凛的大王了。”
晚照今日似乎格外轻松，伸手握住她的指尖：“雪儿，我的责任已了。他们不愿上寒山便罢了，我是一定要随你回去的。”他的手指紧了紧，“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与你分开。”
“他们……全都拒绝了吗？”苍雪难掩失望。
晚照无奈地摇头：“这些人固执得很。我将利害关系说得明明白白，他们却非要等水潭那边的动物迁徙完毕再做打算。”他忽然像个赌气的少年般撇了撇嘴，“我也不勉强他们。但说清楚了，他们也不能强留我做这个大王。红泥运输的事，我回寒山调护卫来解决。”
“你真不做他们的大王了？”
晚照略带一些孩子气地凑近她耳边低语：“我本来就不稀罕当什么大王。”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从今往后，我只是雪儿一个人的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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