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披衣起身，慢慢踱步从无夜宫出来，她没有目标，临时起意决定去暗流边走走。
这段路位于无夜宫附近，处于浅水潭与采泥场的下游。暖流在此处流入宫殿，又从另一端悄然流出。往常这里一片漆黑，唯有她腰间琉璃盏中的绕指柔散发着微弱蓝光。
但今夜不同。
远处水面竟有点点荧光闪烁，起初她以为是萤石的光芒。可随着脚步临近，那光亮渐渐显出诡异的浅红色调。苍雪心头一紧，难道诗魄已经开始在此处烧制红泥？
她加快脚步，在拐过一处岩壁后，眼前的景象令她骤然止步：数十个地下人正围在暖流边忙碌，手中都提着一张细网，不知是什么。而阿喜站在河中浮板上，正从泛着暗红光晕的水中提起什么。整片河面如同被鲜血浸染，泛着令人不安的猩红色泽。
苍雪心中一紧：不好，这里怎么会有红色的绕指柔？
“捞上来了！捞上来了！”阿喜兴奋的呼喊在暖流上方回荡。
其他地下人闻言也都露出欣喜的神情：“天舒教的这法子真的有用？”
阿喜正要说什么，只听苍雪的声音从岩壁后转了出来：“你们在捞什么？”
地下人发现是苍雪过来了，也不回避，脸上都带着收获的喜悦：“院长大人！你看，原来这暖流底下竟来了这么多鱼！我们这是第一次发现！”
几个壮硕的地下人正合力将一张巨大的细网拖上岸边。苍雪凑过去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他们拖着的是一张细密的网，里面有许多黑鱼在里面疯狂地扭动着身体。
可是在那细网中，缠绕的都是红色的绕指柔，正发出明明灭灭的红色荧光。
更令人惊异的是，生性凶猛的红色绕指柔此时对这些黑鱼毫无作用。它们不仅没能缠住黑鱼光滑的身体，反而被鱼儿一张一合地吞食着。
阿喜撑着长竿，驾着浮板缓缓靠岸。见苍雪看得出神，他解释道：“这是天舒教我们的捕鱼方法。将鲜血滴在绕指柔上，那些丝线瞬间就会变得猩红黏腻，然后再小心地装入细网，用石块沉入水底。这水底都是黑鱼，它们察觉到猎物，都游进网里了。”
“这么多鱼，可以吃好久了。”
“这捕鱼的法子比我们的好用。”
听着地下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苍雪心头猛地一颤。
那张红色的细网泛着诡异的光泽，网中缠绕的绕指柔正贪婪地蠕动着。她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发紧：“采泥场突然游过来的蜈蚣……是不是就是因为……”
她还没有说完，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她捂住头，耳边响起刺耳的嗡鸣声。远处的暖流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让她想起那日和晚照一起猎杀大鱼后染红的湖水。
这时，另外一边几个地下人已兴高采烈地拖来一只巨大的獐鼠。
这只獐鼠已经死了，大约有两个人那么长。地下很少会出现这么大的獐鼠，看起来十分可怕。可地下人并不害怕，他们将尸体拖到暖流的岸边，利刃划过，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浇在网中的绕指柔上。那些丝线顿时如活物般扭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我们试了好几日……今日才终于找到了诀窍。”阿喜没有发现苍雪的神色异样，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嘴笑道，“这是要给大王的惊喜，院长大人可千万要保密啊！”
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苍雪的胃部剧烈痉挛。她几欲作呕：“你们在这里捕鱼有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好几天而已。没有想到水底的鱼群来得那么快……”
不知为何，地下人的声音在苍雪的耳边都变得扭曲起来，她渐渐听得并不真切，眼前的人也变得渐渐模糊。
她又退后几步，满地鲜血在她眼中化作一片猩红，耳畔响起尖锐的嗡鸣：“杀了他们……杀了这些人类……”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风池穴突突直跳。
“停下来……”苍雪忽然喃喃说道。
“什么？”阿喜提着一尾鱼，困惑地对着苍雪抖了抖耳朵。
“停下来……”苍雪死死按住太阳穴，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滚落。
“院长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阿喜关切地伸出手，却没能注意到苍雪眼中骤然迸发的血光。
“我说停下来！”
一声怒吼在洞穴中炸开。下一秒，阿喜只觉得胸口一凉。
他茫然低头，看见一只纤细的手穿透了自己的胸膛。温热的血液顺着那只手汩汩流出，滴落在泛着红光的绕指柔上。阿喜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口血沫。他至死也没有发现，自己面前正是苍雪那双完全变成血红色的眼睛。
“这……这……”其他地下人惊骇无比，都没有想过突发此变。
苍雪的手还插在阿喜的胸膛里，她能感受到那颗心脏最后的颤动。阿喜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院……长……”他最后吐出的两个字带着气泡破裂的声音。
苍雪猛地抽回手，阿喜的尸体像破布一样瘫软在地上。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这……这不可能……”一个年轻的地下人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装满鱼的竹篓。黑鱼在地上扑腾，溅起带着血腥味的水花。
苍雪缓缓抬头，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在昏暗的地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救命啊！苍雪大人她——”尖叫声戛然而止。
苍雪的身影化作一道血色残影，照雪刀在空气中划出凄厉的啸声。
人群开始四下逃散，但他们的速度太慢了。
第一个倒下的是个瘦小的女子，她的头颅高高飞起时，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不要……”一个年长的地下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却被她一刀贯穿咽喉。
杀戮进行得很快。
苍雪的动作精准得可怕，每一刀都直取要害。
当最后一个地下人倒在血泊中时，四周只剩下黑鱼拍打地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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