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风里有股焦味。
这不是做饭的烟火味,也不是烧柴留下的味道。是血肉被火烧后的臭味,混着炸裂的灵石和地底冒出来的腐气。风吹过倒塌的房子,卷起灰和碎瓦,在空中打转。阳光照在青冥峰主殿的废墟上,能看到断掉的柱子影子,像大地裂开的口子。
李沧澜跪在一块倒下的石碑后面,动作很轻。他把师父的遗体放平,用一件破旧的衣服盖住了脸。这衣服是师父常穿的,袖口磨坏了,领子上有药渍——他曾亲手给弟子熬药,直到死前还在念咒护阵。
李沧澜的手抖了一下,又马上稳住。他双膝着地,没磕头,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掌贴在地上,五指张开,好像在听地下的动静。他眉心有一道暗金色的纹路,那是“吞噬领域”还没收回去的痕迹。他能感觉到山里地脉在震动,不是自然的波动,而是有人埋了雷核,快要爆炸了。
叶清歌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剑尖点地。她的肩上有伤,已经干了,血痂粘着衣服,一动就疼。但她站得很直,像一把不肯弯的剑。
“你还行吗?”她问,声音沙哑。
“行。”李沧澜答得短,但很坚定。他慢慢站起来,右手掌裂开一道口子,血顺着手指滴下来,在地上染出一朵朵暗红。他握了握拳,让血从指缝挤出来,“九霄云钟响了。”
叶清歌皱眉:“宗门警报?”
“长老们来了。”他看向东方,天快亮了,云在翻滚,远处有几道光飞过来,“我们没输。”
话刚说完,脚下地面突然震动。不是脚步声,也不是人走来的节奏,是一种低沉的嗡鸣,从山肚子里传出来。接着,黑雾从地缝里冒出来,带着腥味。
李沧澜眼神一紧,体内灵窍打开,吞噬之力扩散出去。这一次他不再藏着,力量一下子罩住整个主峰废墟。瞬间,三股阴气从地下冲上来——是被人藏在地脉里的“噬魂雷核”,一旦炸开,不只能毁掉山根,还会引出怨魂潮,污染整座山的灵脉!
“西边地底有动静。”他说得很快,语气冷静。
叶清歌立刻跳起来,霜语剑划破空气,寒光一闪。剑还没到,寒气先到,地面石板炸开,碎石乱飞。三枚黑色铜球露出来,上面刻着歪曲的符文,正在发烫,边缘变红,引线已经点燃,几秒内就要爆。
她一剑砍下,斩断第一根引线。
可第二根被一股黑气缠住,硬拖回地缝!那黑气像是活的,拉着引线往深处扯,明显有人在下面操控!
李沧澜眼神一冷,右手对准裂缝,吞噬之力猛地爆发。那股阴气刚冒头就被吸走大半,剩下的反冲进他经脉,震得他喉咙发甜,差点吐血。但他咬牙撑住,手没动,硬生生把残余能量吞了进去。
铜球熄火了。
安静了几秒,只有风吹灰的声音。
“他们还不放弃。”叶清歌落地,单膝微弯,喘了口气,额头出汗。刚才那一剑太耗力,加上旧伤没好,现在气血翻腾。
“快结束了。”李沧澜擦掉嘴角的血,扫视四周,“听。”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沉重有力,像铁甲踩地。地面震动越来越强,墙缝里的土簌簌落下,断柱上的裂痕都在抖。接着,一面旗帜出现在山路尽头——银边红底,中间绣着一把断剑,剑尖朝下,意思是“宁折不屈”。
是凌霄剑宗战修营的标志。
一队弟子走来,步伐整齐,气势很强。最前面是个白胡子长老,穿玄色长袍,拿着镇岳令,腰上挂着三枚玉铃。每走一步,铃不响,但空气像被压住,让人呼吸困难。
“雁行阵!”长老一声令下。
队伍立刻分成两翼。左边一组拿符上前,黄纸朱砂符点燃;右边一组向前推进,剑出鞘,剑气连成网,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一个年轻弟子看到废墟里有人,想冲进去救人,被长老一声喝住:“停!三尺焦土不能进!这里有邪阵余波,乱走的人会死!”
那弟子吓了一跳,赶紧停下。
这时,李沧澜踉跄着走出来,举起一块碎玉——是师父玉佩的残片,焦黑,沾着干血。他声音哑,但说得很清楚:“西边有骨墙阵,东面地脉不稳。别碰灰烬,里面有‘蚀魂蛊卵’,遇热就会孵。”
长老猛地回头,看清是他,脸色变了:“李师侄?你还活着?”
“不止我。”李沧澜侧身,示意叶清歌,“清歌也在。敌人还有后招。”
长老盯着玉片,沉默两秒,抱拳行礼:“我来晚了。”
“现在不晚。”李沧澜回头看大殿废墟,眼里有决意,“他们在等怨魂潮。”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响起泥土翻动的声音,像无数手在扒坟。接着,一座座坟裂开,上百具尸体爬出来,眼眶闪着绿火,身上挂着烂肉和锈链,关节咔咔响,僵硬却不停,密密麻麻围过来。
“八荒封邪阵!”长老大喊。
弟子们迅速组阵,八人一组,站八卦位,剑插地,灵力相连,织成一张光网,挡在尸群前。光网闪金符,散发净化力,逼退第一批怨尸。
但这些不是普通尸傀。它们体内怨气重,是夜盟用千名枉死者魂炼成的“怨灵战士”。一撞上光网,身体冒烟,发出尖叫,却还是往前冲。没多久,阵法边缘发黑,灵力变得迟缓。
李沧澜咬牙,灵窍全开。吞噬领域再次扩大,像倒扣的碗罩住全场,把所有怨气吸进体内。阴气顺着经脉冲向脑子,他头嗡嗡响,眼前发花,鼻子眼睛渗血,却没停下。
“清歌!”他吼。
叶清歌明白,跳上残塔最高处,举剑过头。她闭眼,千年剑意爆发,一道白光从剑尖射出,冲上天空。同时,长老掐诀引动朝阳,凝聚天地正气,和她的剑意汇合,织成一张大剑网,洒向尸群。
怨魂一碰网就烧,惨叫,冒黑烟,倒地化灰。
“压上去!”长老下令。
战修组推进,符箓齐飞,火雨落下。清障组清理地底残阵,挖出十几枚未爆邪器,砸碎销毁。局势开始好转。
残敌慌了。一个黑袍人转身要逃,双手结印,整个人像墨水一样钻进地里。
李沧澜早有准备。他在地底留了一丝吞噬力,像线一样藏着。那人一钻进去,灵脉就被锁住,卡在岩石间,动不了。
叶清歌抬手扔剑。
霜语剑化作流光,穿透那人背脊,钉在岩壁上。那人惨叫,还想动,被两个弟子扑住,绑上镇魂索,嘴里塞符,当场昏过去。
其他黑衣人见状,四散逃跑。
有人扔剑跪地求饶,有人脱尸布装伤员,还有人滚下山拼命逃。几个头目想启动传送阵,阵盘刚亮就被爆灵符炸碎。一个使毒的祭司刚拿出药瓶,就被剑气削断手,药洒地上,腐蚀出白烟,他自己也中毒倒地抽搐。
“抓活的!”长老吼,“一个都不能放!”
弟子追击,场面慢慢控制住。
李沧澜靠在断柱上,右掌伤口因用力过度又裂开,血顺着指尖滴。他低头看,血正好落在一张黄纸上。那纸原本埋在瓦砾下,被血浸湿后,字迹模糊,却又浮现出新符号——是逆向推演的“破界阵图”!
他瞳孔一缩:这是师父临终留下的信息!用血当引子,用命换的讯息,告诉后来人,真正的杀局不在山上,在山外!
叶清歌走回来,肩伤重新包扎了,缠着清心露的绷带,脸色苍白。她看他掌心流血,眉头皱紧。
“你用了真血?”她问。
“一点点。”他笑了笑,虚弱但坦然,“够用就行。”
“下次别一个人扛。”
“我不是一个人。”他抬头看她,目光清澈,“你一直都在。”
远处,长老正在审问那个被钉住的头目。那人披头散发,满脸凶相,嘴里还在念咒,想召唤邪物。长老冷笑,拍下一枚净魂符。符燃起蓝火,那人吐出一口黑雾,眼白翻起,昏死过去。
“找到了。”一名弟子跑来,手里捧着一本黑皮书,“藏在他怀里,写着‘终焉录’。”
长老接过翻开,脸色大变:“这不是功法……是名单。”
“什么名单?”李沧澜走近。
“各大宗门里,被夜盟收买的内应。”长老声音低沉,“名单上有三十多个名字。”
空气一下子冷了。
叶清歌握紧剑柄,指节发白:“他们早就进来了。”
“不只是进来。”李沧澜盯着书,眼神深,“他们是等着这一天。等我们受伤,等宗门空虚,等联盟分裂……然后推翻整个修真界。”
长老合上书:“必须封锁消息,一个个查,不能漏半个字。”
“来不及了。”李沧澜突然说。
“你说什么?”
“你看那边。”他指向山门。
山门外扬起尘土。不是败兵,也不是敌军。是一支新队伍,至少两百人,走得快,但不带杀气。阵型松散却不乱,像是在护送什么。
“不是我们的人。”叶清歌眯眼看。
“也不是敌人。”李沧澜摇头,“他们不像进攻,像在等时机。”
长老脸色变了:“难道是天机阁?还是玄丹宗?他们怎么这么快知道?”
没人回答。
队伍越走越近。领头的是个灰袍年轻人,二十多岁,瘦,脸冷。他提着一盏青铜灯,灯焰幽蓝,摇晃着。灯光照过的地方,邪气消散,黑雾也被净化。
“那是……清心灯?”长老震惊,“传说能破万邪的圣器,怎么在他手里?”
李沧澜看着那人,忽然想起三年前林雪薇说过的事。
“她说有个师兄,三年前失踪,带着灯去了北境。”他低声说,“他说过,谁毁青冥洲,他就让谁不得好死。”
队伍停下。
灰袍青年抬头,目光穿过废墟,落在主峰,落在李沧澜身上。
他举起灯,轻轻一晃。
火焰跳了一下,照亮他半边脸——冷,白,右眼角有道旧疤,像被刀划过,又像心魔留下的伤。
李沧澜心头一震。
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沈无晦,青冥洲百年来唯一觉醒“净世灵体”的天才,也是当年敢当面质问掌门为何纵容夜盟的人。三年前,他揭发高层勾结夜盟,被定为“逆修”,赶出山门,从此消失。
现在,他回来了。
还带来了能改变一切的力量。
沈无晦一步步走来,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邪祟都消失。他走到李沧澜面前,淡淡问:“你师父死了?”
李沧澜点头。
“我知道。”沈无晦闭眼,“我在北境感应到他死了。他是唯一真心想守住这片地的人。”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叶清歌冷冷问。
“我在等证据。”沈无晦打开包裹,拿出水晶匣,里面有一段影像——画面中,一位凌霄剑宗长老正和夜盟使者密谈,承诺在“青冥劫”后帮他们掌控三十六派联盟。
“这不是个别。”他说,“夜盟早就进了各大宗门。你们以为今晚是突袭?不,是清算。他们要的不只是青冥峰,是要重建整个修真界。”
长老听完,脸色铁青,说不出话。
李沧澜却笑了:“所以你是来帮我们的?”
“我不是来帮忙。”沈无晦看他,目光锋利,“我是来接管的。从今天起,凌霄剑宗不能再由懦夫领导。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带你们查真相,除内鬼,建新秩序。但条件是——你们得听我的。”
一片安静。
很久,李沧澜伸出手:“成交。”
沈无晦看着那只满是血的手,终于也伸手,握住。
两只手握在一起,像两个时代的交接。
就在这时,天上出现异象。
九霄云钟又响了,这次连响九次!古书记载,只有“宗门灭亡”或“新主登基”,才会这样。
所有人抬头看。
天空裂开一道缝,金光落下,照在废墟中央。那块写着“凌霄祖训”的断碑,竟慢慢升起,碑上浮现新字:
“劫尽重生,唯勇者立。”
风停了,烟散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
战修营收拢队伍,设临时驻地,开始查可疑人。长老团开会,按《终焉录》名单秘密抓了十几个嫌疑弟子,有两个当场反抗,体内有“夜蛊”,被当场杀死。
沈无晦带来的队伍身份揭晓——原是隐世多年的“守烛盟”,专门查宗门腐败和邪修渗透。他们半年前就发现夜盟计划,但力量不够,阻止不了。
李沧澜和叶清歌一起帮忙清查,修复地脉。过程中,他们在地宫底层发现一间密室,墙上画着预言:一场席卷九州的大劫,中心正是青冥峰。最后一幅画里,三人并肩站着,一人执剑,一人掌灯,一人拿黑书——正是他们三个现在的样子。
“这不是巧合。”叶清歌轻声说。
“是命运。”李沧澜看着画,神情复杂。
外面也在变。
三天内,七大宗门接连出事:玄丹宗执法长老被抓,供出二十年受贿;天机阁预言台遭袭,三名占星师生死不明;南岭剑派掌门退位,因为儿子是夜盟卧底……
这些事背后,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组织——“归墟议会”,传说中比所有宗门都高的神秘势力,被认为是夜盟真正的幕后。
而《终焉录》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
“待钟鸣九响,归墟启门,万象归虚。”
李沧澜终于明白,师父拼死守护的,不只是青冥峰,而是通往“归墟之门”的钥匙。
那把钥匙,在他体内。
——混沌灵窍不是天生的,是被植入的“容器”,用来装一种叫“虚源之力”的古老能量。师父临死前把最后本源注入他体内,就是为了让他成为开启或关闭归墟之门的关键。
“你打算怎么办?”晚上,叶清歌坐在残塔边问他。
月光照在她脸上,温柔又担忧。
“我不知道。”李沧澜看着星空,声音很轻,“但我不能躲。如果门开了,天下大乱;如果我不弄清它是什么,也许有一天,我会变成毁灭一切的人。”
叶清歌沉默一会儿,忽然抽出霜语剑,插在地上。
“那你记住。”她说,“不管你走哪条路,我都陪你走到最后。”
李沧澜看着她,笑了。
这一笑,像劫后余生的轻松,又像走向深渊前的平静。
黎明再次到来。
新的旗帜在废墟上升起,不再是断剑,而是一盏燃烧的灯。
风里还有焦味。
但这一次,多了新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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