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黑曜石神庙一样的战舰,就那么悬在轨道边缘。
它没开火,没发出任何声音。
无数细密的黑点,从舰体上剥落,雨点一样砸向地球。
“它们在干什么?”烈风抬头,眯着眼。
那些黑点没有热量,没有能量反应,仿佛只是宇宙的尘埃。
张帆没有回答,他看着公园中心那片黑白区域,那里的“无”因为这些黑点的降落,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嗡鸣。
像饿了很久的肚子,终于等到了开饭的信号。
零焦急的声音从朱淋清的战术终端里传来:“张帆!东海市第七区的空洞,正在扩张!速度快了三倍!”
“不只是那里!”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全球所有‘空洞’区域都在同步扩大!”
嗡——
眼前的黑白区域,像一块被投入水中的墨锭,猛地向外晕开了一大圈。
边缘地带,几个来不及撤离的觉醒者被卷了进去。
一个全身覆盖着岩石铠甲的壮汉,在踏入黑白区域的瞬间,身上的岩石铠甲就无声无息地剥落、消失。
接着是他的皮肤,他的肌肉,他的骨骼。
他发不出声音,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整个身体从脚到头,迅速变得透明,最后像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彻底消失在空气里。
“他妈的!”烈风怒吼一声,抬手就是一道混沌风暴,砸向正在扩张的空洞边缘。
风暴没有造成任何破坏。
它像一头撞进了棉花堆里的公牛,被那片黑白色的“无”一口吞下,连个响动都没有。
烈风身体一晃,脸色白了一分。
“我的力量……像掉进了无底洞!”他咬着牙,“它在吃!它在吃掉所有东西!”
千刃拔出了那柄暗金色的短刀。
他没有攻击,而是将刀锋贴着地面,在空洞的边缘,缓慢而用力地划出一条线。
刀锋所过之处,扭曲的光线被短暂抚平,褪色的草地重新泛起一丝微弱的绿色。
那是他用“理”,强行在虚无的画布上,定义出“存在”的概念。
但这条线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黑白色的“无”再次涌上,将那条刚刚诞生的“理”重新扭曲、覆盖、吞噬。
千刃收刀,眉头紧锁。
“它在否定‘存在’。”
就在这时,苏曼琪的通讯接了进来,她的声音带着震惊。
“老大!我分析出来了!那艘船的能量模式,和‘建筑师’的秩序代码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相似度!”
“但是,”她停顿了一下,“它多了一种印记,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虚无印记’!像是……像是建筑师的尸体,被别的什么东西给寄生了!”
“二次利用吗?”张帆低声自语。
他看着那片不断吞噬着现实的“空洞”,不再犹豫。
“苏曼琪,想办法拖住那艘船,别让它继续往下扔东西。”
“我来处理这些伤口。”
说完,他迈步走向那片黑白区域。
胸口的四色烙印爆发出光芒,左眼是深邃的灰色,右眼是纯粹的漆黑。
他伸出双手。
左手,寂灭之力涌动,化作一只漆黑的手掌,探入空洞之中,抓住了几个正在变得透明的觉得者。
那些附着在他们身上的“虚无印记”,被寂灭之力强行剥离,化作最原始的数据流消散。
右手,创生之力流淌,化作一只金色的手掌,将这些几乎被“删除”的人,从概念层面重新“编织”了出来。
光芒闪过,那几个几乎消失的人,像被按下了回放键,从透明状态迅速恢复了血肉之躯,然后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了空洞区域,摔在地上大口喘息。
这一幕,恰好被远处一架属于新闻机构的无人机拍了下来。
“我的天……”
“那是什么?”
“神迹!那是神迹!”
网络上瞬间炸开了锅。
那双在黑白与彩色交界处,一手毁灭、一手创造的手,被无数人称为“奇迹之手”。
似乎是感受到了张帆的挑衅。
轨道上那座黑曜石神庙,舰体表面缓缓裂开了成千上万道狭长的缝隙。
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黑点。
是光。
密集如织的光束,从天而降,笼罩了东海市的一片城区。
但光束所及之处,没有爆炸,没有燃烧。
光束扫过一栋摩天大楼。
大楼没有倒塌,它像一块被烧红的玻璃,在无形的手中扭曲、拉伸,最终凝固成一个违反物理学常识的螺旋尖塔,表面光滑如镜。
光束扫过一条街道。
街道上奔跑的人群、行驶的汽车,全部在瞬间静止。
一个正在奔跑的男人被光束触碰,他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身体的血肉色彩迅速褪去,变成了一种灰白色的石膏质感。
他成了一座雕像,脸上还凝固着逃离时的惊恐。
整片城区,在短短十几秒内,变成了一座死寂的、充满了诡异艺术品的城市。
所有生命,所有动态,都被抽离,被“重写”成了一种病态的、永恒的“完美”。
“混蛋!”
烈风双眼血红,化作一道灰色龙卷,冲向那些光束。
但他刚一接触,整道龙卷风就像被泼了水泥,瞬间凝固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座灰色的、扭曲的抽象雕塑。
千刃的身影在光束间闪烁,他挥刀斩向一道光束。
刀锋斩在光束上,发出金石交击之声。
光束没有被斩断。
千刃的刀锋上,反而被“雕刻”上了一层繁复的花纹,他感觉自己注入刀中的“理”,正在被强行“固化”。
“不要碰那些光!”张帆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
“这是法则层面的‘概念重写’!”
“老大!”零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想起来了!‘净土’组织的宣传画!他们描绘的那个‘永恒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张帆看着那座被“艺术化”的死城。
他能感觉到,那些变成雕塑的人,他们的自由意志,他们所有的情感和记忆,都被抽走,变成构成这些“艺术品”的颜料。
他的右眼,那代表创生的纯金瞳孔,第一次燃烧起不加掩饰的怒火。
他瞬移到一座被“艺术化”的女人雕像前,左手的漆黑光芒涌动,强行将上面的“艺术”概念剥离。
雕像变回了血肉之躯,软软地倒了下去。
张帆扶住她,探入她的意识。
空地。
什么都没有。
没有记忆,没有情感,没有灵魂。
只剩下一具温热的、会呼吸的躯壳。
他的“寂灭”可以剥离“虚无”,他的“创生”可以重塑“存在”。
但他无法凭空创造一个被彻底“重写”掉的灵魂。
就像医生可以切除肿瘤,可以让伤口愈合,却无法让一个已经脑死亡的病人,重新拥有思想。
“苏曼琪。”
张帆的声音,冰冷得像一块铁。
“带着希望号,立刻撤出寂静屏障,进入跃迁准备状态。”
“老大?”苏曼琪愣住了。
“执行命令!”
张帆松开手,任由那具没有灵魂的躯体滑落在地。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那座死寂的、诡异的“艺术之城”,又抬头看了看轨道上那座仍在散发着光芒的黑曜石神庙。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这种“重写”,比“抹除”更彻底,比“寂灭”更让人绝望。
这不是病灶。
这是一个针对“自由意志”本身的,终极陷阱。
“这家伙,不是来杀人的。”张帆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他是来办画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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