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至秘境开启前,
自那日从曼城归来,又得知了山中灵星境道场秘境现世的消息,加入苍兰学院的招生,又经洛道长隐晦提点“生死劫”将至,璇炀的心便一直悬着。
他本想寻个机会与白爷爷深谈,然而家族事务繁杂,少年心事重重,更是难有机会将嘴边的话送出去。
但他却不知,他那细微的神情变化、眉宇间不自觉染上的阴霾,早已被那位虽繁忙,实则心如明镜的老爷子白羽尽收眼底。
白羽待璇炀,在白家是公认的偏爱。
即便这少年与他并无血缘,只是故人之后,多年来,他是真心实意将这孩子视若己出,倾注了远超寻常族人的关怀。
璇炀身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牵动着这位老人的心。
“这孩子……印堂隐有黑气纠缠,命星黯淡,是劫难将至的征兆啊。”
夜深人静时,白羽独坐窗前,望着璇炀院落的方向,浑浊却锐利的眼中满是忧色,“那太虚观的小道长,既然开了口,此劫定然非同小可。”
接下来的数日,白家众人发现,一向外出游历回到家就闲适的老爷子,忽然变得忙碌起来,频频外出。
他并未惊动任何人,甚至连璇炀都未告知,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镇,目的地——曼城。
——
曼城,作为南河郡辖下重城,势力盘根错节,水极深。
其中,城主府作为明面上的官方代表,其底蕴与实力,远比森罗帮、地下商会等势力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
毕竟连萧大师这等存在都不是城主府的第一号人物,而其又与森罗,方锦是同一层次,那城主府之内,就更是难说。
城主府书房内,一位身着剪裁合体、纹饰简洁的深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伏案疾书。
他面容儒雅,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曼城城主——赵喻天。
他时而眉头紧锁,批阅着下属呈报上来的、关于各方势力因灵枫山秘境而蠢蠢欲动的文书;时而提笔向郡守府传书,陈述此地日益复杂的局势。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大人,门外有位老先生求见,自称是您的故友。”侍从恭敬的声音传来。
“故友?” 赵喻天笔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自当年那件事后,他被明升暗降,“发配”到这看似重要实则麻烦不断的曼城,往日的所谓“故友”大多避之不及,主动上门拜访的,寥寥无几。
他略一沉吟,摆了摆手,“请进来吧。”
片刻后,书房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一声爽朗的大笑先于人至:
“哈哈哈,赵老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只见白羽一身寻常布衣,精神矍铄,脸上带着看似随和的笑容,毫不拘束地走进来,自顾自地寻了张椅子坐下,仿佛回到自己家一般。
赵喻天抬头,看清来人,眼中讶色更浓,但很快便恢复了惯常的沉稳,语气平淡无波:“我道是谁,原来是白前辈。真是稀客。”
他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后靠,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听说你不是时常外出游历嘛,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曼城来了?”
“哎,瞧你这话说的,” 白羽依旧笑着,捋了捋胡须,“自然是思念老弟,特意前来探望一番。”
赵喻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直接戳破:“白前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自二十年前那桩旧事,你来找我帮了那个‘忙’之后,你我便再未见过。今日突然造访,怕不是单单为了叙旧吧?”
他说话间,手指在书案某个不起眼的符文上轻轻一点。
“嗡!”
一层无形的、隔绝内外声音与窥探的灵力气罩,瞬间将整个书房笼罩。
结界已成,赵喻天伸手示意,“前辈,说说吧。”
白羽脸上的嬉笑之色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
“赵老弟既已布下隔音界,那老夫便直言了。我此来,是为灵枫山脉深处,那座灵星境大能道场秘境之事。”
赵喻天眼神一凝,并未感到意外,只是神色更加肃穆:“此事,我已知晓。不瞒前辈,这正是我近日来最为头疼之事。”
他揉了揉眉心,“消息虽未完全公开,但各方耳目何其灵通?如今,南河郡乃至周边地界的各方势力,都已闻风而动,强者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曼城如今,已是暗流汹涌,山雨欲来。”
他看向白羽,目光深邃:“前辈此时为此事而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秘境里的机缘吧?是否与您家中那位……‘特殊’的少年有关?”
白羽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否认,苍老的脸上皱纹仿佛更深了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灵星境道场出世,是机缘,亦是浩劫。老夫担心,这场风暴,会将他卷入漩涡中心……有些旧账,恐怕也要被翻出来了。此次前来,是想在风暴彻底降临前,为他,也为白家,寻一条或许能避祸的退路。”
…
白羽深知,曼城作为官方直辖的重镇,每逢重大事件,尤其是像灵星境秘境出世这等足以震动一郡之地的大事,王朝上层绝不会坐视不管,定会派遣强者下来坐镇,维持表面秩序,至少确保曼城不乱。
这便是他计划中的第一重保障——借助官方的力量,在风暴彻底席卷而来之前,将整个白家迁入曼城,暂避锋芒。
城内严禁大规模乱斗的铁律,至少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缓冲时间。
赵喻天听罢,微微颔首。
接纳一个地方家族入城避难,于他而言并非难事,这本就是城主府的职责之一,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彰显官方权威。
但他心思缜密,深知以白羽的身份和性子,若仅仅为此等“小事”,绝不至于亲自秘密前来。他静待下文。
果然,白羽话锋一转,神色愈发凝重,声音也压得更低:
“赵老弟,老夫此次前来,更重要的是一句提醒。
此次秘境之争,水恐怕比你我预想的都要深。
据我所知,九夏王朝那边,已有不少真正的豪门大族派遣子弟前来。
这些人在王朝内部,也算得上是真正的‘贵族’。他们行事,往往顾忌更少,手段也更难测。”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喻天:“小镇毗邻秘境,首当其冲,风暴最烈。
但我担心,你这曼城……作为各方势力汇聚、补给、交锋的前沿据点,所要承受的暗流与风雨,也绝不会小。
那些大族子弟,连同他们的护道者,未必会完全将你这城主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闻言,赵喻天眉头紧紧锁起,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对白羽的判断向来重视,因为他是少数清楚白羽真实底细和眼界的人之一。
若真如白羽所言,有顶尖宗族插手,那局势的确会变得异常复杂和危险。
即便有王朝派下的人镇守,能否完全压制住那些骄横惯了的世家子弟,还真要打上一个问号。
他们或许不敢明着对抗官方,但暗中制造骚乱、借刀杀人、挑起势力争斗,却是惯用伎俩。
见自己的提醒引起了赵喻天的重视,白羽稍缓语气,提出具体建议:“为稳妥起见,老弟或可考虑与地下商会接触一二。
他们消息灵通,根系复杂,在某些方面或可成为官方的‘耳目’甚至助力,前提是代价足够。至于那森罗帮……”
白羽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屑,“一群乌合之众,匪性难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提也罢。”
赵喻天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前辈所言在理,此事……我会慎重考虑。”
随后,两人的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小镇上最神秘的楚家。
赵喻天隐约感觉到白家此次面临的危机恐怕远超寻常,他试探性地建议:“白前辈,楚家来历神秘,底蕴深不可测。若事态真的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或许……可以尝试向他们求助?”
白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之色,既未点头同意,也未直接拒绝,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老夫心中有数。”
临别之时,白羽站在书房门口,最后郑重地叮嘱赵喻天:“赵老弟,曼城乃是非之地,接下来这段时日,务必……谨慎,再谨慎。”
——
回到白家后,白羽立刻召集族中核心成员,宣布了两件要事。
第一,关于灵枫山脉秘境。
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严令禁止任何白家族人参与此次秘境争夺。
“外面的水太深,那些外来者的实力,你们也都见识过了。此等机缘,非我白家所能染指,强行卷入,只会招来灭顶之灾!”
这一点,得到了所有深知自身斤两的族人们一致认同,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他透露,过些时日,将有一位他昔年的“故人”,会带领族中年轻俊杰前来白家做客暂住。
这便是后来由冷氏宗族的磊老,率领的冷月一行人前来暂居的缘起。
白羽此举,既是想借冷氏的虎皮暂且震慑可能存在的宵小,也是存了让族人开阔眼界、知耻后勇的心思。
紧接着,白羽又做出一个看似突兀,实则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他以“外出历练,避开风头”为由,让璇炀暂时离开白家。
其深意,便是要最大限度地减少璇炀与外界势力,尤其是与那些可能认出他身份之人的接触,斩断不必要的因果牵连,让他能安全度过这段最危险的时期。
——
在冷氏一行人入住白家的第二天,白羽再次悄然离家。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探访楚家。
他需要亲自去确认,面对这场因秘境而起、即将席卷整个地区的巨大风暴,这个一直超然物外、深藏不露的神秘家族,究竟会作何反应。
这关系到他在最终关头,是否真的要如赵喻天所建议的那样,向楚家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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