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缘契珠异动
三更天的启明学府本该浸在墨色寂静里。聚灵树的叶尖凝着晨露，青石路缝隙里的苔藓蜷着身子，连巡逻护卫的靴底都裹着层轻雾，生怕踩碎了这方安宁。直到寅时三刻，一声短促的闷响从魔族驻地带起涟漪——那是夜宸的缘契珠灼穿了黑曜石枕的声音。
少年猛地从榻上弹起，左手死死攥着颈间的墨玉珠子。那珠子本该触手生凉，此刻却像块刚从熔岩里捞出来的烙铁，烫得他指节泛白。更诡异的是珠子内部，原本流转的黑雾凝成了乱麻，正顺着血脉往心口钻，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
“怎么了？”隔壁榻上的阿山被惊醒，虎头帽歪在一边。他刚想凑过来，就见自己挂在床头的兽牙缘契珠突然炸开金芒，像颗小太阳似的悬在半空，烫得空气都在扭曲。
几乎是同时，学府各处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人族学舍里，阿禾的木缘契珠在锦盒里疯狂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红纹；妖族山谷中，阿雪的雪狼毛缘契珠化作团白光，把整个洞穴照得如同白昼；就连洛尘书房里那枚镇在砚台下的古缘契珠，也突然挣脱灵力束缚，撞得窗棂嗡嗡作响。
“都到观星台来！”洛尘的声音裹着灵力传遍学府。当他踏着晨雾赶到观星台时，只见中央的星轨石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规律流转的星子突然熄灭大半，只剩下三团刺目的光团在石面上疯狂冲撞，撞碎的光斑落到地上，竟化作一道道黑色的裂隙，像被无形的嘴啃过的伤口。
“那是什么？”苏徭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指间的缘契珠正烫得惊人，而星轨石上最大的那道裂隙里，正源源不断地溢出某种虚无的力量，所过之处，连聚灵树的根须都在枯萎。
“无界之隙。”洛尘抚上星轨石，指尖触到的地方瞬间结了层白霜。他见过古籍里的记载，那是存在于三界之外的虚无地带，没有灵气，没有法则，却能像海绵吸水般吞噬一切能量。传说上古时期，正是无界之隙吞噬了半个魔族领地，才让各族被迫签下界域盟约。
说话间，观星台已经挤满了人。各族的缘契持有者都捂着胸口赶来，他们颈间、腕间的珠子无一例外在发烫，有的甚至渗出了血珠。魔族长老的青铜缘契珠裂开细纹，妖族族长的兽骨缘契珠泛着死气，就连人族最年长的学士，那枚传了七代的玉缘契珠，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把珠子都拿出来！”洛尘突然低喝。当数十枚不同材质的缘契珠被置于星轨石中央时，奇异的景象发生了——原本各自发烫的珠子突然转向彼此，表面的光芒渐渐融合，竟在石上拼出半轮残缺的光环。而那道最大的无界之隙，正对着光环的缺口疯狂吞吐能量。
“原来如此。”苏徭恍然失色，“古籍说缘契珠本是同根生，当年为了划分界域才被分割成各族信物。现在无界之隙出现，只有让所有珠子的力量重新汇聚，才能补全这道光环，堵住裂隙！”
话音未落，星轨石突然剧烈震颤。无界之隙里溢出的虚无之力化作条黑蛇，猛地窜向最近的阿禾。眼看就要缠上女孩的脖颈，夜宸突然拽过她往后急退，自己却被黑气扫中肩头。刹那间，他半边衣袖化为飞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
“夜宸！”阿山怒吼着扑上去，虎头帽上的绒毛根根倒竖。他颈间的兽牙珠爆发出强光，将黑气逼退半尺，却也让他喷出一口血——强行催动珠子的力量，对尚未成年的小妖来说负担太重。
“都别乱动手！”洛尘祭出灵力屏障，将众人护在后面，“无界之隙会吞噬一切单独的能量，越是反抗，它长得越快。”他看向星轨石上的半轮光环，“必须所有人同时发力，让珠子的力量形成闭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人群里突然响起骚动。几个年长的魔族族人往后缩了缩，其中一个拄着骨杖的老者沉声道：“当年就是靠锁灵阵把魔族和无界之隙隔开的，现在要我们把缘契珠的力量交出去？万一……”
“没有万一。”一个冷冽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个身披玄甲的魔族青年拨开人群走来，甲胄上的尖刺还沾着晨露。他颈间的缘契珠最为特别，是枚嵌着血丝的骨珠——那是骨血卫的标志，当年魔族最精锐的部队，也是锁灵阵的守护者。
青年走到星轨石前，动作干脆地扯断颈间的锁链。当骨珠脱离束缚的瞬间，观星台上所有珠子都剧烈震颤，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他抬手将骨珠按在胸口，那里的皮肉立刻被烫得滋滋作响，却没发出半点痛呼。
“当年我们靠锁灵阵隔绝，是因为那时的缘契珠还太弱。”青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掀开玄甲，露出胸口纵横交错的伤疤，“这道是十年前守锁灵阵时被虚无之力划的，那道是五年前阵眼松动时烧的。锁灵阵撑不了多久了，你们看——”
他抬手往魔族驻地方向一指。众人望去，只见原本笼罩在驻地外围的淡紫色结界，此刻正像被虫蛀般出现无数小孔，而那些小孔里渗出的，正是和无界之隙同源的黑气。
“缘契珠在发烫，是因为它们在预警。”青年的骨珠已经嵌进胸口皮肉，与血脉相连的地方泛着红光，“当年分割珠子是为了制衡，现在汇聚力量是为了共存。你们以为隔开的是界域，其实是把自己困在了越来越小的牢笼里。”
阿山突然嗷嗷叫着把兽牙珠按在星轨石上：“我信他！上次雪狼闯进坊市，是他放的结界才没伤到阿雪！”
“我也来！”阿禾咬着牙解下木珠，尽管手指被烫得通红，还是稳稳地将珠子放在兽牙珠旁边。随着木珠归位，星轨石上的光环又补全了一角，无界之隙的吞吐速度明显慢了些。
有了孩子带头，各族的缘契持有者陆续上前。妖族族长将兽骨珠嵌入光环，人族学士把玉珠放在指定位置，连刚才退缩的魔族老者，也颤巍巍地将青铜珠摆了上去。当最后一枚珠子归位的瞬间，观星台突然被白光淹没。
洛尘和苏徭同时祭出全身灵力护住众人。在那片白光里，所有缘契珠开始融化、融合，化作道完整的光环悬浮在星轨石上空。光环边缘流淌着七彩流光，那是人族的木灵气、妖族的兽元力、魔族的魔气交织的颜色。
“就是现在！”青年嘶吼着催动骨珠。他胸口的皮肉彻底裂开，骨珠化作道血线融入光环。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被光环吸走，顺着星轨石注入无界之隙。
那是种奇异的感觉。没有被吞噬的痛苦，反而像溪流汇入大海般温暖。阿禾感觉到自己的木灵气里多了丝兽元力的活泼，阿山发现兽元力中掺了点魔气的沉稳，连最年长的人族学士，都在灵力流转中尝到了草木的清香。
无界之隙的黑色裂隙在光环的照耀下开始收缩，那些被吞噬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归——枯萎的聚灵树根须抽出新芽，观星台地面的裂痕渐渐弥合，连夜宸肩头干瘪的皮肤，都泛起了淡淡的血色。
当最后一缕黑气被光环净化时，观星台的白光渐渐散去。星轨石上的星子重新亮起，比以往更加璀璨，而那道由缘契珠融合而成的光环，正缓缓分解，化作无数光点飞回各族持有者手中。
青年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玄甲上的尖刺已经黯淡。他摊开手心，那枚骨珠正静静躺在那里，表面的血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层温润的光泽，和其他人手中的珠子别无二致。
“看！”阿禾突然惊呼。她的木珠上，竟多了道小小的虎纹；阿山的兽牙珠里，藏着片翠绿的木叶；夜宸的墨玉珠边缘，缠绕着圈淡淡的金光。
洛尘望着那些珠子上的印记，突然笑了。他转头看向苏徭，发现她的缘契珠上，多了颗小小的星辰——那是他的本命星。
“锁灵阵该拆了。”魔族青年站起身，玄甲的碎片簌簌掉落，却掩不住眼里的光，“以后，该靠这些珠子连接了。”
观星台外，第一缕朝阳正越过山巅。聚灵树的叶子上，晨露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极了刚才那道融合了三界之力的光环。有只羽毛湿漉漉的灵鸟从树后飞出，盘旋着掠过观星台，最终落在了妖族女孩阿雪的肩头——它的翅膀上，沾着点魔族的黑雾，却在晨光里闪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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