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朝那会儿,东都洛阳可是个了不得的地方,车水马龙,繁华得像天上的街市。城里头,有户姓蔡的人家,家主叫蔡希闵,是个殷实人家,为人也豪爽。蔡家兄弟多,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住在一个大宅院里。
那年夏天,热得邪乎。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青石板路都快要冒油了。一到晚上,暑气还是散不去,闷得人喘不过气。这天晚上,蔡希闵寻思着,与其在各自屋里摇扇子熬着,不如把兄弟们都叫到大厅里来,搬出几大坛冰镇的酸梅汤,天南海北地聊天,还能凉快些。
于是,蔡家几十个兄弟,连同一些族中的子侄,都聚在了宽敞的大厅里。大厅里点着好几盏巨大的宫灯,照得亮如白昼。男人们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摇着蒲扇,喝着梅汤,说着朝堂上的趣闻,聊着市井里的新鲜事,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倒也把那暑气赶走了几分。
可天有不测风云。刚到半夜,天色说变就变。刚才还繁星点点,一眨眼的功夫,大片大片的乌云就像打翻的墨汁,从天边滚滚而来,瞬间就把月亮和星星吞了个干净。紧接着,一道惨白的闪电像一把利剑,把黑夜劈成两半,雷声“轰隆隆”地滚过来,震得窗户纸都在发抖。
“要下大雨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敲在屋顶的瓦片上,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厅里的兄弟们吓了一跳,都凑到屋檐下,想看看这雨下得有多大。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整个院子被照得雪亮。几乎在同一时刻,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只听“噗通”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重物从天上掉进了庭院里,还带着一阵“飒飒”的奇怪声响。
“什么东西?”
“是不是雷劈中了树?”
兄弟们一阵哗然,心里都有点发毛。蔡希闵胆子最大,他皱着眉头,对身边的弟弟说:“去,拿几盏灯笼来,咱们去看看!”
几个仆人壮着胆子,提着明亮的灯笼,跟着蔡希闵和几个兄弟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雨幕中。院子里的花草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们的衣衫。他们循着声音找去,最后在庭院中央的一棵石榴树下,看到了那个“东西”。
灯笼的光晕照过去,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什么怪物,也不是被劈断的树枝,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蜷缩在泥水里,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的绸裙,外面套着一件粗布衫子,样式古怪,绝不是大唐的装束。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这……这是从哪来的人啊?”一个弟弟结结巴巴地问。
蔡希闵心里也是惊疑不定。这高墙大院,她一个妇道人家是怎么进来的?难道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想起刚才那声巨雷,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别愣着了,快!把她抬到屋里去!”蔡希闵当机立断,“不管她是谁,总不能让她死在咱们院子里。”
几个兄弟七手八脚,合力将那妇人抬进了厅堂旁的一间空厢房。女眷们也被惊动了,蔡希闵的妻子赶忙过来,吩咐人烧了热水,给妇人换上干净的衣服,又熬了姜汤给她灌下去。
忙活了半宿,那妇人终于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看到围在床边的一群人,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蔡希闵的妻子柔声问她话,想问她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那妇人只是摇头,嘴里发出一连串“咿咿呀呀”的声音,谁也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她的发音很奇怪,像是鸟语,又像是远方的异族言语。
这下,蔡家的人更犯愁了。问不出来历,总不能一直把她当“贼”关着吧。蔡希闵看着她那无助又惊恐的样子,心里一软,想起了刚才那声惊雷。他叹了口气,对众人说:“罢了罢了,既然问不出来,看她这身打扮,又来得如此蹊跷,想必不是凡人。咱们就当是老天爷送来的,叫她‘天女’吧。”
“天女”这个称呼就这么传开了。蔡家心地善良,见她孤苦无依,便在府里给她安排了一个住处,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派了个丫鬟伺候她。这位“天女”性子很静,平时不怎么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发呆,眼神里带着化不开的乡愁。她手脚很勤快,会帮着做些简单的活计,对人也总是报以微笑,只是那微笑里,总带着一丝凄然。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夏秋冬,转眼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天女”慢慢地学会了汉语。起初是跟着丫鬟学一些简单的词,后来就能和蔡家的人正常交谈了。她的声音很轻柔,像山间的清泉。大家都很好奇,总想从她嘴里套出些关于她家乡的故事。
可每当有人问起,她总是迷茫地摇头,说:“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好像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然后眼前一白,就到这里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她的记忆仿佛被那场雷电劈碎了一样,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片段。
有一次,蔡希闵的妻子看她又在望着月亮叹气,便坐下来陪她聊天,问道:“天女,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比如,你家乡是什么样子的?你们吃什么,用什么?”
“天女”沉默了很久,眼神飘向了远方,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向往:“我记得……我们那里,吃一种米,叫……粳米。那米很香,很白。”
“粳米?那我们这里也有啊。”蔡夫人笑着说。
“不一样的,”天女摇摇头,“我们那里……没有碗,也没有盘子。”
“那你们用什么吃饭呢?”蔡夫人好奇地问。
天女想了想,用手比划着一个长方形的形状,说:“用一种箱子,是柳条编的。我们把饭装在柳箱里,就那么……用手抓着吃。”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感到新奇。用柳条编的箱子当碗?这在他们听来,简直是闻所未闻。他们追问她,柳箱是什么样子的,除了粳米还吃什么,天女却再也说不出更多了。她只记得,家乡的天空似乎总是很蓝,风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人们都很和善,生活得很简单。
这个“柳箱装饭”的习惯,成了天女身上最大的谜团,也成了她与那个未知故乡唯一的、具体的联系。
蔡家的人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她不再是那个从天而降的“怪物”,而是蔡家一个特殊而又亲切的成员。她虽然来历不明,但心地善良,知恩图报。她会用自己的方式报答蔡家的收留之恩,比如,她认识很多草药,府里有人头疼脑热,她采来的草药总能药到病除。她还会用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染出非常漂亮的颜色,给府里的小孩子们做新衣服。
孩子们最喜欢围着她,听她讲那些支离破碎的、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虽然她说不出完整的情节,但孩子们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在他们心里,这位“天女姑姑”就是一本会说话的奇书。
蔡希闵也时常会去看看她。他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心里感慨万千。他不知道她究竟来自何方,是仙是妖,还是某个遥远国度的凡人。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就在这里,是蔡家的一份子。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很多年后,天女慢慢老了,头发里添了银丝,眼角也爬上了皱纹,但她那双眼睛,依旧清澈,依旧带着一丝淡淡的乡愁。她再也没有想通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但她在蔡家找到了新的归宿。
洛阳城里,关于蔡家“天女落凡尘”的故事,也一代代地流传了下去。人们添油加醋,说她是王母娘娘身边不小心坠入凡间的仙子,说她是某个海岛国的公主,被风暴卷到了大唐。
但无论传说如何演变,故事的核心始终没变: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夏夜,一个神秘的女子从天而降,被善良的蔡家收留。她忘记了故乡,只记得家乡的粳米饭,和那个用来装饭的、朴素的柳条箱。
她就像一颗偶然飘落的种子,在异乡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一棵独特而又温柔的树,用自己的一生,讲述了一个关于相遇、包容与遗忘的古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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