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朝加班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掏出钥匙开门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楼下路灯下有个熟悉的身影——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水泥地上写写画画。
他顿住动作，走到阳台往下看。
是沈砚辞。
男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没戴，露出额前的碎发。
他蹲在路灯正下方，手里攥着几支彩色粉笔，正弯腰在地上写着什么。
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那些刚写好的白色公式上，像给数学符号镀了层暖光。
江逾朝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靠在阳台栏杆上，没出声，就这么看着沈砚辞的动作——他写得很认真，每一笔都很用力，偶尔会停下来，皱着眉想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写。
写着写着，还会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两下，像是在确认公式没错。
过了大概十分钟，沈砚辞终于直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地上的成果，嘴角轻轻勾了勾。
江逾朝这才看清，他写的全是高中数学公式，从函数到几何，密密麻麻铺了小半块空地，而每个公式的结尾，都画着一个小小的彩色太阳——红色、黄色、橙色，像撒在地上的星星。
“沈砚辞，你在干什么？”江逾朝终于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轻了些，却精准地传到了楼下。
沈砚辞猛地抬头，看到阳台上的江逾朝，眼睛瞬间亮了，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灯。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逾朝！你回来了！”
“你在地上写这些干什么？”江逾朝又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目光落在那些小太阳上。
沈砚辞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公式，又抬头看向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点学霸特有的认真，又有点笨拙的浪漫：“我在解一道题。”
“什么题？”
“一道关于追光的题，”沈砚辞往前走了两步，仰着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光，“题目是‘如何追上属于我的太阳’，我想试试，解这道题，需要多少个小太阳。”
江逾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暖。
他想起高中时，沈砚辞总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别浪费时间”，可现在，这个曾经连画个小太阳都觉得幼稚的人，却蹲在楼下，用数学公式和彩色太阳，给他写了满地面的心意。
他转身从客厅的茶几上拿起一颗水果糖——是他平时低血糖时吃的，剥开糖纸，对着楼下喊：“笨蛋，一个就够了。”
话音刚落，他抬手把糖果扔了下去。
糖果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正好砸在沈砚辞的额头上，然后弹落在他怀里。
沈砚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接住糖果，捂在胸口，笑得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
他揉了揉被砸的额头，声音里满是欢喜：“那我是不是解对了？”
“算你蒙对了，”江逾朝忍不住笑了，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人，“地上凉，你蹲那么久，不冷吗？”
“不冷，”沈砚辞摇摇头，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糖果，又抬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我带了粉笔，本来想等你回来再写，结果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查了，这些公式都是你高中时不太擅长的，以后要是你想复习，我可以给你讲。”
江逾朝的心里更暖了。
他知道沈砚辞说的是真的——高中时他数学不好，尤其是函数部分，沈砚辞虽然嘴上嫌弃，却偶尔会在他做题时，不动声色地把解题思路写在草稿纸角落。
现在，这个人还记得他不擅长的知识点，甚至用这种方式，把那些公式写在他楼下。
“上来吧，”江逾朝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软了些，“外面风大，进来喝杯热水。”
沈砚辞的眼睛瞬间亮得更厉害了，连忙点头：“好！我马上上来！”
他说着，还不忘把地上的粉笔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又低头看了眼那些公式和小太阳，像是怕被人踩坏，还往后退了几步，找了个不影响走路的位置。
江逾朝看着他的小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转身走进客厅，刚把热水倒好，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沈砚辞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颗糖果，连糖纸都没扔。
他的额头上还带着点被糖果砸过的红印，手指上沾了些彩色粉笔灰，连袖口都蹭了点白色，却笑得一脸灿烂，像个刚得到老师表扬的学生。
“进来吧，”江逾朝侧身让他进来，指着沙发，“先坐，我给你拿毛巾擦手。”
沈砚辞点点头，乖乖坐在沙发上，眼睛却忍不住在客厅里转——墙上的小太阳贴纸，书桌上的设计图册，茶几上的糖果盒，每一样都让他觉得亲切。
他攥着那颗糖果，手指轻轻摩挲着糖纸，心里满是欢喜和庆幸——幸好，他终于有机会，把这些迟到的心意，一点点递到江逾朝面前。
江逾朝拿着毛巾回来时，就看到沈砚辞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糖果盒发呆，嘴角还带着笑。
他把毛巾递过去，忍不住问：“你明天还想去高中吗？”
沈砚辞接过毛巾的手顿了顿，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睛里满是期待：“可以吗？”
“可以，”江逾朝点点头，看着他的样子，补充道，“不过明天要早点起，我想看看你说的，刻在桌角的东西。”
沈砚辞的笑容瞬间更大了，用力点头：“好！我明天一定早点来接你！”
他擦手的动作都快了些，手指上的粉笔灰被擦掉，露出干净的指节，只是指尖还残留着一点彩色的痕迹，像藏在指缝里的小太阳。
江逾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那点犹豫彻底消失了。
他知道，沈砚辞的改变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用了三年时间，一点点攒起来的真心。
而现在，他愿意接过这份真心，和他一起，把过去的遗憾，慢慢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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