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触感骤然一变，林霁立刻抬眼——苍翠的古木森林，还有那位族长，全都消失了踪影。
眼前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无。
“三个时辰后，第三关开启。”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
“消失了……”苏明庭几乎是本能地蹲下身，手指拂过脚下的地面，指尖探查的灵光闪烁了几下，“竟然没有任何阵法的痕迹。”
“意料之中。”萧知许的声音响起时，他已盘膝坐定，“试炼罢了。还是抓紧恢复吧。”
林霁和让尘也无声坐下。
比起第一关，第二关的消耗更多在心神和灵力，身体负担不算重。
不知过了多久，四双眼睛几乎同时睁开。
疲惫尽去，精光内蕴，状态已复至巅峰。
林霁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第三关，会是什么路数？” 萧知许清冷的声音直接传入三人识海。
苏明庭沉吟片刻，回忆道：“曾听师尊提过，他当年闯试炼岛时，五关皆是类似擂台排位赛。所有试炼者于一处，进行个人争锋，按名次得奖赏。”
“哦？”萧知许眉峰微动，“擂台排位？个人争锋？”他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这和我们前两关的协作闯关，倒是截然不同了。看来这次的规则变化不小。”
一直沉默的让尘捻动了一下腕间佛珠，开口道：“阿弥陀佛。争锋非为杀伐，胜负亦是修行。”
林霁站起身，抬手理了理衣摆，动作沉稳。
她的目光扫过同伴，最后投向虚无深处。
“让尘师兄所言在理。不论规则如何变，本质不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准备一下吧，时间快到了。”
她的话音落下不久，脚下亮起传送阵纹，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光芒敛去，他们立于墙上，周围满是刺鼻的硝烟味、震天的喊杀声与金属碰撞的锐响。
向下望去，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双方士兵正惨烈厮杀。
但环顾四周，却不见其他参与试炼的修士身影。
劲风刮过城头，吹动他们的衣袍和头发。
城门楼上，一面残破的旗帜在风中剧烈抖动，勉强能辨认出“建淮”二字。
“是守城战！”苏明庭反应最快。
他目光迅速扫过城墙防御和下方敌军，立刻做出判断：“护城大阵能量在快速消耗，撑不了太久。我去城门楼稳固阵基。”
话未说完，人已冲向城门方向。
“掩护苏师兄！”林霁立刻喊道。
她抬手一挥，几根粗壮的藤蔓破开砖石，精准缠住几个刚爬上城头的敌兵脚踝，猛地将他们甩下城墙。
“交给我！”萧知许的声音响起时，人已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剑光在城门外敌军最密集处爆开。
剑气所过，硬生生撕开一道短暂的血路，减轻了城门正面的压力。
苏明庭冲到阵眼处。
巨大的攻城锤正猛烈撞击城门，城门上方的护盾光芒剧烈闪烁，城门摇摇欲坠。
苏明庭双手急速掐诀，周身灵力涌动，一道道符文被打入城墙地基。
“固。”他低喝一声。
那层护盾猛地一亮，变得凝实厚重，暂时顶住了撞击。
“让尘师兄！”林霁一边操控藤蔓阻挡攀城敌军，一边瞥见城内景象——
伤兵哀嚎，百姓惊恐奔逃，一片混乱。
“阿弥陀佛。”让尘快速走下城墙。
他盘膝坐在广场中央，柔和的金色佛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佛光笼罩之处，奔逃的百姓脚步放缓，惊恐稍减，伤兵的痛苦呻吟也减弱了些。
他低声诵经，点点佛光萦绕在战死士兵的亡魂周围，引导其安宁。
战斗激烈进行，四人各司其职。
但很快，他们发现了异常。
他们斩杀的敌军数量远超常理，而城下的敌人却依旧源源不断涌来。
倒下的尸体，竟在瞬间化为飞灰消散。
这里不像真实的战场，更像一个……循环往复的梦境。
“不对！”激战中，林霁的声音穿透喊杀，清晰地传入同伴耳中。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无穷无尽的敌军，“幻境若不破，此战无休。”
喊杀声震耳欲聋，短暂击退又一波攻势后，四人无需言语，只一个眼神交汇便达成了共识——
必须找出这无尽轮回的根源。
趁着法术掩护制造的空隙，他们瞬间分开，进入城内探查。
苏明庭一路打听，最后来到了城主府。
他闪身避开几处坍塌的断墙，闪入主殿。
殿内光线昏暗，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家具倾倒，杂物散落一地。
时间紧迫，苏明庭快速扫视，寻找任何可能留存信息的痕迹。
他来到殿后一处密室的入口。
厚重的石门已经碎裂，露出内部复杂的阵法基座。
苏明庭死死盯住了基座侧面一处极不寻常的破损痕迹——
那并非外力撞击或能量过载造成的龟裂。
他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那处破损边缘，脸色骤变。
“是高阶破阵锥的痕迹。难怪……难怪记载中说护城大阵在关键时刻突然失效。”他低声惊呼。
这痕迹直接指向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城破非战之罪，而是有内应或极其强大的敌人，用专门克制阵法的灵器，精准摧毁了护城大阵的核心。
就在他全神贯注分析时，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基座底部一块未被完全破坏的留影石残片。
残片受到灵力刺激，闪烁了几下，投射出一段断断续续的影像：
模糊的投影中，一名衣裙浸血、面容惶急的少女，正对着阵眼方向嘶声呼喊，但声音完全湮没在刺耳的杂音里。
紧接着，影像剧烈震颤，最终定格的画面是少女绝望地回望了一眼阵眼崩裂之处，然后决然转身，朝着殿外某个方向疾冲而去，身影瞬间被翻涌的烟尘吞没。
少女最后冲出的方向，明确指向城池中心区域。
“她……她在城破前夕来过这里。看到了阵眼被毁。”苏明庭心头剧震。
一个更可怕的推测涌上心头：
这位少女十有八九便是先前探听到的暴毙于破城前夕的城主千金魏萱。
在大阵被破的绝境下，她的死，必然有蹊跷。
苏明庭立刻将这一发现传讯同伴，自己则继续在城主府断壁残垣间仔细搜寻线索。
与此同时，让尘正在城内一处临时聚集的伤患处忙碌。
他双手合十，柔和的金色佛光缓缓抚慰着痛苦呻吟的士兵和平民。
然而，当他的佛光笼罩到几位伤痕累累、神情木然的老人时，异状发生了。
佛光触及他们深藏的恐惧与愧疚，在精神恍惚的瞬间，这些老兵麻木的脸上骤然扭曲，流露出痛苦和恐惧。
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反复呢喃着：“大小姐……火……好大的火……来不及了……是我的错啊……”
让尘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将这些信息牢牢记住。
另一边，林霁闭目凝神，站在城墙一角。
她全力运转木灵之眼，努力在混乱的战场气息中，分辨着特殊的波动。
突然，她心有所感——
有一股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浓烈的悲伤与纯粹守护执念的魂魄波动。
她立刻循着这丝指引，来到城墙下，一处废墟的角落。
不顾头顶不断掠过的流矢和远处传来的轰鸣，林霁小心翼翼地俯身，徒手拨开沉重的石块和瓦砾。
指尖触到一片温润的硬物。
她用力一挖，一块玉佩残片出现在手中。
借着微弱的光，她辨认出上面刻着一个模糊却依稀可辨的“萱”字。
林霁目光一凝，毫不犹豫地将这枚玉佩残片小心收进怀中。
此刻，萧知许的身影也在战场废墟和燃烧的街巷间高速穿梭。
他巧妙地避开交战的核心区域，专注地搜索着任何可能隐藏着幻境核心的异常点。
他的直觉和强大的神识扫过一片片区域，最终，在城池中心，一片被倒塌的房屋和厚厚的焦土掩盖的区域前停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能量残留。
他拨开障碍，一个古老祭坛遗址显露出来。
就在祭坛边缘，那布满黑痕的焦土之上，萧知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缕气息——
极其脆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那是一缕少女的残魂，在献祭之地痛苦地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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