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片场边缘，洛倾颜已经站在A组布景区的调度板前，指尖划过今日行程表。她没说话，只是将一支古朴钢笔轻轻夹在纸页间，淡粉色水晶在日光下微微发亮。
对讲机响起，顾逸尘的声音沉稳清晰：“A组，灯光就位，群戏走位开始。”
人群迅速动了起来。群演们按序站定，场务推着轨道车穿过布景区，录音师调试着收音设备。一切看似井然，但洛倾颜注意到，灯光助理换班时动作迟缓，有人揉着太阳穴靠在灯架旁。
她翻开笔记本，笔尖轻触纸面，水晶微光流转。画面无声浮现——录音师反复回放同一段环境音，眉头越皱越紧；场记无意识地咬着笔帽，指甲边缘已有些发白；一位副导演站在监视器后，眼神涣散地盯着回放画面，却迟迟没有喊“过”。
她合上本子，走向主控室。
“主演恢复情况刚反馈过来，五天后可以恢复轻量拍摄。”她把医护简报递给顾逸尘，“我们还有时间。”
顾逸尘点头，目光仍落在调度图上：“A组今天必须完成三场群戏补拍，b组要推进配角对手戏，c组预演节奏也不能停。”
“我知道。”她顿了顿，“但人不是机器。他们撑得太久，已经不是累，是麻木。”
顾逸尘抬眼看向监视器，画面里群演正一遍遍重复奔跑动作，有人脚步虚浮，几乎踩错位置。
“你想怎么调整？”
“收工提前一小时，请所有人吃夜宵。”她说，“顺便把休息角搭起来，加两台冷风机。灯光组轮班提前半小时交接，别让谁连轴转。”
顾逸尘沉默两秒，拿起对讲机：“通知各组，今日收工时间提前一小时。后勤准备夜宵，片场西侧设临时休息区，冷风系统全开。”
指令下达后，他看向她：“你又用那支笔了。”
“只看了几眼。”她笑了笑，“不是窥探，是看见。他们没说累，不代表不累。”
他没再问，只是轻轻将笔推回她手中，笔尖朝上，像某种无声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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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组影棚内，导演盯着空荡的布景，眉头紧锁。
“没有主演，预演有什么意义？”他语气生硬，“节奏抓不住，情绪对不上，拍出来也是废片。”
两位配角站在雨景模拟区边缘，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低声说：“我的戏提前了十天，角色还没走到这个情绪点，怎么演？”
洛倾颜走进来，打开平板，调出一段画面投屏——酒店房间，凌晨两点，主演蜷坐在床边，手撑额头，药瓶倒在一旁。
“他昨晚烧到39.2度，还在改台词。”她说，“如果我们让他带着愧疚回来，他第一句问的不会是‘我状态怎么样’，而是‘耽误进度了吗’。”
导演沉默。
“我们不是在等一个演员康复。”她声音很轻，“是在等一个人，重新相信自己值得被等待。”
片刻后，顾逸尘走了进来，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
“我来当替身。”他说，“只走位，不表演。但节奏，我来带。”
导演迟疑：“你不是演员。”
“我是观众。”顾逸尘站上布景区，雨水装置启动，细密水雾洒下，“我知道这个角色，在这一刻，该有多痛。”
他对上配角的视线，声音低沉：“你恨他，但你不敢动手，因为你怕一拳打下去，他会倒，像小时候那样。”
配角眼神一震。
雨声渐密，顾逸尘一步步向前，脚步沉重，像踩在回忆里。他的眼神不是愤怒，是压抑多年的委屈与不甘。配角呼吸一滞，本能后退半步，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顾逸尘，是角色回来了。
导演猛地按下暂停键，声音有些哑：“就这个节奏。等他回来，照着这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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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b组顺利完成两位配角的关键对手戏。镜头里，一人含泪质问，另一人沉默低头，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肩膀微微颤抖。导演喊“过”时，全场安静了几秒，才有人轻轻鼓掌。
洛倾颜站在监视器后，再次取出钢笔。笔尖轻划纸面，水晶微光闪烁。她看到的不再是疲惫的意象，而是细微的回暖——录音师终于笑了，和场务讨论着夜宵要加辣；灯光助理主动帮同事搬设备，动作利落；一位群演坐在休息角，正小声哼着剧中插曲。
她合上本子，走向顾逸尘。
“A组三场群戏完成，b组进度超前，c组调度模板已定。”她说，“我们没落下。”
他正低头检查明日布光图，闻言抬眼：“你一直没休息。”
“我不想休息。”她靠在桌边，“这种感觉，像在拼一幅快完成的画。每一笔都重要，我不想错过。”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额角一缕被汗水黏住的发丝。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你变了。”他说。
“是吗？”
“以前你总怕说错话，怕做错事。”他声音低了些，“现在你站在这里，像本来就该站在这里。”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那支笔。水晶仍泛着微光，不刺眼，却持续不断。
她忽然将笔尖再次落在纸上，写下一行小字：“他现在在想什么？”
光晕流转，纸上浮现一行字：
**他梦见自己站在雨里，但这次，有人为他撑伞。**
她静静看着那句话，良久，合上笔记本。
风从片场高处吹下来，卷起一角旗帜，哗啦作响。顾逸尘仍在看布光图，手指在纸面移动，标注着明日雨景的灯光角度。
洛倾颜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调度板上。明日行程已被重新排布，主演的戏份往后顺延，但情感节奏已预埋完毕。每一组都在动，每一场都在走，像一条缓缓回升的曲线。
她伸手，将钢笔轻轻别进笔记本的夹层。
笔身微暖，水晶最后一次闪烁，随即归于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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