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一瞬。
谢知安拢了拢披风，轻声道：“我无异议。”
沈芝挑眉，嘴角带笑。
“反正我欠你这条命，所以去哪儿我都陪你。”
霍思言望向苍茫天色，远方的雪岭犹如静伏巨龙，埋骨千年。
她眼神坚定。
“那就走，去他们最不愿我们抵达的地方。”
风雪如鼓，三骑破风而行，山林间枝桠飞卷，霜气倒卷成龙，呼啸间仿若有万魂长啸。
霍思言紧握缰绳，额前汗意未干，背脊已被冷风吹透。
方才梦境虽短，却令人心惊。
她知那非幻非实，既是魂术余波所凝，也似是昭廷某人刻意为之。
“太后的魂感……已强至此地步了吗？”
她低声喃喃，神情肃冷。
身侧，谢知安策马并肩，侧眸道：“梦境里出现她了？”
霍思言点头，神色不明。
“她未言明任何指令，也未显出真正意图，只是试探我。”
“试探你是否……还愿意为昭国赴死？”
沈芝自后方掠来，神色微冷。
“又或是试探你是否带回了她想知道的秘密。”
霍思言默然片刻，最终淡淡道：“她不会轻易出手，但若我踏出一步错棋……她就会落子。”
三人皆沉默，马蹄踏雪而下，驶向谷底。
此刻已至黄昏，前方是一道折断的古桥残墩，桥下湍流拍岸，早年昭军设防之地已无人守驻，唯余断旗残缆。
沈芝下马查看，忽然开口道：“这里原该有一小哨营，照理说不应撤得如此干净。”
谢知安沉声问道：“是魂派动了手，还是……有人提前封锁了消息？”
霍思言蹲下查看地面残迹，指尖抚过一道浅浅的轮印，眼神一紧。
“这里不久前有人撤离，方向是北岭，走得很急，甚至带走了全部痕迹……若非细查，根本察觉不出。”
沈芝从雪中捡起一块残破佩牌，眉头顿皱。
“这是昭国骑兵的印牌，但……上面的字被抹了。”
谢知安面色也沉了下来。
“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回去的路。”
“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还活着。”
三人对视一眼，霍思言缓缓起身，眉眼一沉。
“这不是东溟设的杀局，而是我们昭国……有人在等我们死在回途中。”
沈芝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太后是不是已经在想，我们的尸首该葬在哪里了？”
“若是能带上魂派残卷与傀阵图，便叫“英魂”、若是空手归来，便叫“叛徒”。”
霍思言语气冰冷：“我感觉她不会这么快动手，虽然她会为动手准备理由。”
谢知安握紧了缰绳，目光落向远方天际。
“我们要更快。”
“再快些，赶在她落子之前，回到昭都。”
霍思言缓缓点头，随即纵马而上。
“走暗线，不经主道，避所有昭军哨卡，从归雁谷抄近道回北。”
沈芝说道：“那是走商队的路径，路上可能还有散魂者潜伏。”
霍思言低声道：“至少那条路，不会有人提前设好陷阱。”
风再起，雪更疾。
三人策马疾驰，朝归雁谷而去。
而此刻远处数十里外，一座已废弃的魂派炼魂台边。
黑雾环绕，一道全身缠裹暗纹的魂影于雾中浮现。
那人抬手，掌中一颗暗紫魂珠缓缓转动，珠中魂光闪耀，隐有微弱神识在其中苏醒。
“韩烈……虽然你不是最完美的傀，但你该醒了。”
“我已为你补全最后一环，以你为器，以魂为根，今后你我共存。”
“你该明白……该由谁来主宰这一切了。”
那魂珠骤然一震，光芒猛然爆裂，雾气之中，一道高大的魂傀之躯缓缓成形。
赫然正是，韩烈的重塑身形！
只是他如今已非旧日之人，周身魂骨之上镌刻着陌生的咒纹，眸中不见情绪，唯有死寂与令人生惧的冷光。
那魂影抬首，望向北境方向，低声呢喃。
“来吧，霍思言。”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魂傀的真相吗？”
“那我便让你，亲眼看着它……将你昭国吞噬！”
归雁谷地势狭长，峡谷两壁如刀削斧劈，鸟雀绝迹，寒风似箭，吹得人面皮生疼。
三人连夜穿行，不敢歇息。
天色愈发沉重，仿佛被一层浑浊魂气所蒙。霍思言一行越行越觉不对。
“魂气……不止是残留那么简单。”
沈芝跃上一道崖台，指尖掐诀，一道微光探入谷口，旋即脸色骤变。
“我们被引进来了。”
“什么？”
谢知安反应极快，猛然拉住缰绳。
霍思言也已察觉，前路无声无息地合拢，竟与原来路径不同，而他们身后方才经过之处，竟然空无一物，连雪痕都被悄然抹去。
“是魂术构域，这整座归雁谷……是个阵。”
沈芝低声道，满眼谨慎。
“这是，悬魂古地。”
她声音低沉地说道：“魂派旧图中曾提到，这是魂门早年设下的禁域之一，是他们祭炼魂骨、封存灵识的圣地，早被认为已毁，没想到还存在。”
谢知安已拔剑在手，霍思言则缓缓抽出魂符，神色未乱，反而平静异常。
“有人在引我们来这里……那他就不怕我们认出他的身份。”
她声音轻缓，字字如冰：“若是魂派旧部，也不该用这等手段。”
话音未落，雾气再起。
谷中升起一道光柱，柱中浮现出数道模糊魂影，其中一道身影最为清晰，穿着非昭非溟，周身魂纹异于常理。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铁刮石裂：“你们终于来了。”
“霍思言，沈芝，谢知安！魂主的眼线曾警告过我，你们……终有一日，会站在魂术之道的对立面。”
沈芝冷笑回应道：“你不正是魂派的人？”
“不。”
那魂影踏出光柱，魂影更实。
“我不是赤玄子，也不是玄伽，我……是魂派之后！”
“新魂派！”
霍思言心中一震。
“难道，你不是昭人？”
“我非昭裔，亦非溟徒，我来自另一域。”
“荒原，北之尽头，死者之国。”
那人轻声一笑。
“魂术……是你们昭国压制的异术，但在我们那里，它是生者最后的救赎。”
他缓缓抬手，掌心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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