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沉默须臾，语气很轻。
“可您输了。”
太后面色微变，却旋即掩去道：“哀家尚未败。”
她目光倏然一厉。
“你来此，是为最后试探，还是妄想握哀家的软肋？”
霍思言未答，反问道：“太后是否愿意见见这新魂派的残图？”
她取出玉卷一寸，轻轻放在案几上，魂气未启，光纹未动，却已有丝丝血纹自卷边浮现。
太后瞳孔微缩，显然不曾料到她竟真掌握此物。
霍思言缓声道：“此物与东溟魂派无涉，却有赤玄子失踪前最后一段手录所印。若真如太后所言，“哀家尚未败”，那就请您亲手解此封。”
太后却未动。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复杂至极，像是看着一个多年未解的棋局里，唯一那个她曾经以为弃子的落子。
许久，太后终是开口：“你这丫头……到底站在谁那边？”
霍思言眉眼不动。
“我站在生者的一边。”
她转身离开，未再回头。
香案上，那卷封魂玉简徐徐生出一道裂纹，竟似被太后神识所动，一线魂气自中渗出，在半空幻化成一道模糊人影，正是……
赤玄子之影！
但只是一瞬，便又溃散。
太后目光愈冷。
她抬手，低声道：“传令下去，雪山旧庙，立即彻查。”
另一边，谢知安已于夜中自昭北归来，直入东宫。
御前侍卫阻拦时，他只丢下一句：“内令密旨，调入魂阵地库。”
此言一出，所有人噤声，让路。
沈芝已先他一步抵达，正于宫中旧密楼外等候。
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起北阙，云沉昭廷。
东溟风雪未歇，雪山旧庙残址之下，一道道暗纹如蛛网般交错铺展，宛若吞噬天光的魂阵残骨。
昔日赤玄子布下的幽魂阵眼，早已被撕裂毁去，但地底某处，仍有一丝熟悉却又陌生的魂息缓缓游走，如蛇蜿蜒，如影藏形。
霍思言立于庙废之间，指腹缓缓抚过残断石柱，那上头竟仍留有极浅的符文印痕。
沈芝半跪地面，手中绘阵盘骤然亮起，光芒流转之间，一道残影浮现，竟隐隐是一人之形，魂气不稳，面目模糊，却有三重魂纹清晰在身。
“又是三重魂层。”
沈芝沉声道。
“此法不归昭廷，亦不属旧魂门，必是新魂派传承。”
霍思言眸光微凝。
“此地早被清理，昭廷秘司封禁数月，却仍能引出魂影……说明他们早就在此布了局。”
“而且，不止一个。”
谢知安自庙外走来，披雪入内，声线冷冽。
“我带回来的线人消息，在昭北关外，也现出了类似魂息波动，显然，他们正在以“旧魂遗址”为阵基，布下某种连环式魂络。”
沈芝闻言眉心一紧。
“若是串联魂阵，覆盖东境数城，意欲为何？”
霍思言沉思片刻，缓缓道出三个字。
“摄魂囚。”
沈芝猛地抬头，险些失声道：“那是……早年魂门流传的禁术？”
她眼神有些飘散，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在太后书房的魂铺中隐约瞧见过此术，相传此术以活人为祭祀，只有手上沾满鲜血，才能有资格开启此禁术。”
霍思言声音低沉。
“没错，此术以碎魂为引，生魂为祭，串连魂脉，于天地之间布“虚网”，可笼城控人，封意锁神，最早是用于困敌，但若为他用，便可控制民心，使人神智迷失，沦为傀儡。”
谢知安神色森然。
“若他们真在重现此术，那不止是魂术异变，而是整座北境将无声沦陷。”
沈芝反应迅速，已自怀中取出一封暗令。
“我立刻派人回北枢驻地，调取昭北旧魂图谱，确认所有可能被篡改的魂脉节点。”
霍思言却冷静出声：“不行，现在已经晚了。”
两人齐齐看向她。
她轻轻抬眸，望向远处灰白雪原尽头。
“他们不会等我们查明才动手，赤玄子一死，新魂派浮出，但我如今越发觉得……赤玄子也只是个幌子。”
谢知安紧握拳头，眉头紧皱。
“幕后之人另有其人？”
“那缕浮影的魂意不对。”
霍思言凝眉。
“我感觉不像是受控者，反而像是在掩护什么……”
沈芝回道：“遮魂影像，故意让我们认定此地是他们据点。”
“那真正的魂阵主轴……或许根本不在这里。”
霍思言默然片刻，缓缓抬手，掌心现出一块冰蓝玉片。
那是她与太后对话后，从宫中魂藏处所得玉玦，其上铭刻着古魂派一脉的“禁印识文”，与赤玄子残图相辅相成。
“这里的魂纹，是故意留下来让我们发现的。”
霍思言道。
“可若按太后推演……真正的主阵，应该在……”
她顿住，忽然抬头望向庙顶破口之外。
风雪大作，夜空陡然压下。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如刃的啸鸣自雪原深处冲天而起，震彻山谷。
一骑狂奔而至，正是沈芝派出探线的斥候。
那人面如土色，几乎滚落马下，跪地疾呼：
“报！昭北灵丘军魂营，今晨尽数失控，魂兵异动，已有三座前哨营地传出“摄魂失意”症状，众人魂识涣散，宛如痴傀！”
三人齐齐面色剧变。
“他们动手了。”
谢知安冷声。
霍思言收起玉玦，立身而起。
她望着风雪交汇处，语气坚定。
“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出击。”
“沈芝。”
“在。”
“你即刻入昭廷魂部，调出魂阵密档，按“非对称散阵”方式倒查，查出他们真正的阵眼。”
“遵命！”
“谢知安。”
“听令。”
“我要你亲入前线，封锁军魂营，暂禁军魂调动，再封一条死命，无我亲令，不得启动任一魂兵。”
谢知安看着她，眸光深沉，却无一丝迟疑。
“遵命。”
风雪之间，三人目光交汇，皆已明了，真正的战局，将不再只是魂术之争，而是一场横跨朝局与天地的生死棋。
而他们，已身在局中，不容退，也不想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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