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浩看到的是，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胳肢窝里夹着个公文包的人。
礼帽、马褂都是黑灰色的，长袍则是青色的。
脚下是黑色的圆头皮鞋。
不抬头，还真以为是哪家货栈的老板，或者是哪家店铺的掌柜。但一抬头，小眼睛、淡眉毛，脸上有褶，双颊塌陷，尖嘴猴腮的。
形象就去了一半。
正是鸟爷！
“哟，鸟爷，你这一打扮起来，还真是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还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啊！”
苏浩抬头，看着刚进门的鸟爷打趣着。
“嘿，苏少，您就别埋汰我了。”
鸟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是您要求着，别穿的太寒酸，我就还穿我那一身短打，戴我的破毡帽了。”
说完，才问道：“苏少几儿个回来的？”
“昨儿！”
苏浩答了一句，“坐下歇歇脚，喝口水。”说完，便是拿了一个大碗，给他倒了一碗白开水，放到了他的面前。
“哎哟喂，我这可承受不起。”
看到苏浩亲自给他端水，鸟爷一惊，连忙接住，“您这是打我的老脸呢！”
“你有多老？”
苏浩白了他一眼，“让你打理这么大一摊子烂事，辛苦了。”
其实鸟爷并不大，今年才38岁。
之所以显得老，那是因为之前的困顿生活，给磨的。
“鸟八啊，你看苏少对你多好。找这么一个主子，可不易呢，你得懂的珍惜呢。”
那边，常五爷继续吧咂着他的大肠头，“呲溜”着他碗里的“荷叶青”，答着话。
已经是接近中午12点，小酒馆里也开始上客了。
五张八仙桌，差不多都坐满了。
这情况可是要比苏浩初次来时，强了很多。
蔡全无夫妇的脸上也都挂着笑意，穿梭着招呼客人。
柜台上，除了那一坛坛的“荷叶青”，还出现了一个大托盘。搪瓷的，得有一米长，60公分宽。
里面装的是刚刚卤好的猪蹄、猪头肉、以及心肝肺等卤货。
还都冒着热气儿呢。
诱人的卤肉味儿，更是满屋子飘荡。
“徐老板，给我来碗炸酱面，切两毛钱的猪头肉，再来二两‘荷叶青’！”
一个窝脖打扮的汉子走了进来，还没坐下，便是高声大喊着。
“徐老板，俩贴饼子，在来碗杂碎汤。”另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站在柜台前，冲着徐惠珍吆喝着，“杂碎汤多放点辣椒面儿。”
“叮铃铃！”
柜台上的那部黑色电话响了起来，蔡全无随手拿起了听筒：“哦，叶老板呢，今儿让伙计们给您送点啥？
还按昨天的来。
好！
我给您念叨一下，您看对不对啊？
红烧肉一份，肉片儿尖椒一份，溜三样一份，猪肝、猪肚儿、猪头肉拼一份。
好嘞，一会儿得了就给您送去。
放心，保证热乎着！”
“咔哒！”
蔡全无挂上了电话，却是对鸟爷说着，“颚爷，咱这送外卖的伙计可是不够用啊，您得忙乎着再招几个。”
鸟爷也姓颚，叫“颚凤鸣”，名字还很好听，和颚图善本是一族的。
“您炒好后，招呼我一声，我去送。福瑞祥的叶老板，是不？不远。我家那大小子，明儿个就从他姥姥家回来了，咱这儿就又有一个人了。”
鸟爷对蔡全无说完，又是招呼苏浩：“苏少，我们到后面说去吧。”
“这儿人多，乱哄哄的。”
看了一眼酒馆里的客人。
“成！”
苏浩拍了拍鸟爷的肩，随同着鸟爷一起，穿过酒馆的后门，向后院走去。
别看徐记酒馆的门脸不大，后院可不小。
正面三间房，是蔡全无夫妇住的。东西还各有两间厢房。两间西厢房是灶间；两间东厢房原来放着一些杂物。
现在，由于苏浩的“外卖事业”，越做越大，便是腾开，给鸟爷以及外卖员用了。
不过，这个时期的人都不乐意叫什么“外卖员”，还是习惯称“伙计”。
“最近生意怎么样？”
在一间摆着八仙桌的东厢房坐定，苏浩便是问道。
“苏爷，您喝茶。”
一进来，鸟爷便是拿起了一个竹皮暖壶，给苏浩沏茶。
把茶碗递到了苏浩的面前，这才说道：“苏爷，不是我恭维您，这生意成。怕是用不了半年，咱就得挪地儿。”
“你是说，这徐记酒馆放不下你这尊真佛了？”
苏浩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着对鸟爷说着。
“我那是什么‘真佛’，您才是‘真佛’！”说着，鸟爷在苏浩的面前坐定，“先给您汇报两个重要情报。”
声音压低，看着苏浩。
“说。”
“第一个，关于颚府的。”
“哦？”苏浩一惊，“颚府有什么异动吗？”
“还真有。”
鸟爷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我这跑了一上午业务，有点口渴了。”很是不好意思地对苏浩说着。
“喝一口，听你嗓子都有点哑了，回头我给你弄点胖大海你泡着喝。”
苏浩知道，鸟爷每天都要夹着公文包出去，找一些单位，一些住户，推销他的“外卖”。全凭一张嘴。
“我发现，颚府正在悄悄地遣送家里的下人！而且，颚府大爷额图和和大奶奶，最近好像去了天津卫。
带走了好几大包的东西！”
“哈！”
苏浩一拍面前的八仙桌，“我就知道，他颚府迟早要跑！原本以为，他们怎么也得过了今年。
想不到，刚刚给他们处理干净那些军火，这就安耐不住了。”
说完，看着鸟爷，“你去通知一下颚图善，明晚我去拜访他！”
“好嘞，一会儿送完了这趟外卖，我就去。”
鸟爷答应一声，“第二个，大栅栏15号院我瞅着有点可疑。”
“说得具体一点。”
“这户人家，很喜欢和我们徐记酒馆订饭、定菜。一订就是一大盆饭和一大盆菜。饭，基本上就是窝窝头；菜，大多是土豆熬白菜。
偶尔的还会要一些卤肉，几份炒肉菜。
这个，老蔡和徐老板他们都知道。”
鸟爷说到这里，看了苏浩一眼。
苏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有一次，傍晚的时候，给他们送饭、送菜，我拐进了15号院所在的那个胡同。远远地看到从那院里走出来了两个人。
前面走的是一个大汉，五大三粗的；后面走的是一个小媳妇模样的女子。
远看还不怎么样，等走近了，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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