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咬咬牙，还是跟了进去。
祠堂里，昏暗无光，惟余月光从断瓦漏下，打在那尊石像上，像是给它披了层死白的皮。
突然，石像裂缝里传出一阵低低的啸声，像人声、又像兽吼！
“呵......百年没尝过活人的心了......”
阴影扭动，一条漆黑如墨的影子从石像背后缓缓探出，扭曲着，勾勒出一个人形，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血红色的嘴裂开，笑得比刀还锋利。
小李子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哆嗦着喊：“师.....师父！这......这是.......”
“嗯。”
萧凡负手立在残像前，轻描淡写扫了一眼，“这东西还真饿疯了......百年前吃人吃多了，被镇在这破地方，结果镇得不干净。”
那“人形影子”听到这话，裂嘴忽然咧得更大，血口蠕动着发出人语：
“小子，把你心掏出来......让我......尝一口......”
“尝？”
萧凡挑起唇角，眼中墨意翻涌，心底那口古井般的“唯心”缓缓开阖！
下一息，寂静无声。
“唯心”，以心为界，以念为刀，执我之心，化万物真幻！
影子扑向萧凡的途中，
忽然！
残破祠堂的四壁，竟在黑暗中生出无数镜面，镜面上映出一只只血红色的口，张开又合上，齐声低语：
“尝？尝？尝？........”
那声音如同万鬼噪耳，偏又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轻柔，坚毅的小李子都险些心神被夺，双耳里仿佛被灌满了恶鬼的低吟。
可萧凡只是伸出一指，轻轻点在眉心。
“唯心——现界！”
嗡！
“镜”碎开，万象重塑！
影子惊骇地发现，它被拉进了一个由“心”构成的幻境：
无边无际的荒原上，悬着千万颗血心，砰砰跳动，血液滴落大地，化作无数枯骨白森森地爬向它。
“你不是想尝么？那就吃啊！”
“给我吃！狠狠吃啊！”
萧凡的声音，像一柄无形的刀，从幻境的四面八方割来。
影子嘶吼着扑向血心，可一口咬下，却是刀山火海！
那些“心”根本没有血肉，只有无穷无尽的罪孽与执念，一口咬下，反倒反噬了它自己！
“啊啊啊——！！！”
影子惨嚎着，形体疯狂扭曲，想要逃，却被无数幻象的锁链从血海中拖住，拽回刀山之上。
它吞噬了太多人心，藏了太多阴浊，此刻全都化作了它自己的心魔。
“唯心”之下，心魔无处可逃，因果循环，自噬其身！
现实中，祠堂内不过一瞬。
小李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人形黑影疯狂挣扎着想要扑向萧凡，
可还未近身，便一寸寸溃散，化作一滩黑水，滴落在石像前，连渣都不剩！
“师父......这......这就是......‘唯心’？”
他嘴唇发干，声音都带着颤：
“刚才......我好像看见了好多好多颗心，像地狱一样......”
下一瞬，那抹杀机收拢，换作一声淡笑，萧凡低头温和的看向小李子：
“杀诡，若只凭刀枪剑戟，要斩多少？”
“若斩其心，自噬自灭。”
“记好了，‘唯心’杀诡，杀的不是它们的形，而是藏在形背后的恶念。”
小李子磕磕绊绊应了一声，心里却暗暗发誓：“以后，不管是捶腿端酒，还是烧火炖肉，他都要小心伺候这位师父。”
走出古祠时，天已蒙蒙亮。
荒山深处，风吹旧瓦碎，枯草间再无阴煞之气，反倒多了一丝难得的清宁。
小李子提着破葫芦跟在萧凡身后，看他随手一弹指，那滩黑水彻底消散，连半点诡异都没留下。
“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
“去哪？走到哪是哪。”
萧凡轻轻抖开手里的折扇，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像极了一个只在凡世里游玩的浪人。
可谁能想到，方才那一招“唯心”，在暗处却已震得不知多少藏匿的诡异瑟瑟发抖。
那是心的杀意，是自心衍生出的绝对之刃，连形体都无处可藏。
他走在人间，执心为刀。
他笑着行酒，脚下的每一步，都是某个诡异的埋骨之地。
唯心一出，万诡噤声！
荒山外，第一缕晨光破云而落，映在他与小李子的背影上，光与雾重叠，把那抹随风远去的青衫，映得如同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画中人，已不知走向何方。
..........
月朗风清，中原某座山林深处，荒道旁燃着一堆篝火。
火光映着两个人影，一大一小，正围着一只支起的铁锅，锅里咕嘟嘟炖着野鸡汤，香味混着柴火味，弥漫了整片林子。
小李子蹲在火堆边，哈着热气，舔了舔嘴唇，心里盘算着今晚是不是又有鸡腿吃。
而在他身后不远，萧凡斜倚在一棵老槐树下，手里一柄折扇轻摇，似睡非睡，似梦非梦，浑不在意那林子里忽隐忽现的冷风。
“师父，咱们这锅汤要炖到什么时候啊......咕噜......”
小李子摸着肚子，刚说完，忽然一阵凉意顺着后背爬上脑门！
“唧——！！”
一声奇怪的叫声，从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来。
只见对面坡上，
火光映着几双绿幽幽的光点，簌簌响声里，竟蹿出几只黄毛的影子！
一只领头的黄皮子，个头比寻常黄鼠狼大了一圈，尾巴蓬松得像扫帚，正立在石头上，两只前爪合在一起，对着篝火处冲萧凡“叩头”！
小李子当场就倒吸一口冷气：
“师父！黄、黄皮子......讨封的？！！”
这些月来，他跟着萧凡走过不少地方，也知道了些山里的路数。
狐黄白柳灰，五大仙里头，黄皮子最爱求人封正，一旦成灵，要么作怪要么报恩，全凭机缘。
那黄皮子竟像听懂了小李子的话，忽然直起身子，张嘴发出一串怪腔怪调的“人语”：
“人......人上人.......”
“封......封我名......！！”
声音虽断断续续，却带着股子诡异的灵动感，显然是刚通了灵窍，却没学会怎么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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