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福祉街
长春的雪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凌晨五点,林夏裹着厚羽绒服站在福祉街的公交站,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被北风撕碎。她手里攥着个保温桶,桶里是刚熬好的小米粥,粥面浮着几粒枸杞,是给社区独居的张奶奶带的。
作为长春人文学院社会工作专业的大三学生,这是林夏在宽城区养老服务中心实习的第三个月。每天赶最早班公交,穿过半座城去给老人做居家探访,是她雷打不动的日程。今早的雪下得密,公交迟迟没来,她跺着脚往手心哈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回头看时,只见一辆旧自行车歪在雪地里,车筐里的菜撒了一地——是卖豆腐脑的王大爷。老人弯腰去捡滚远的鸡蛋,膝盖却卡在车梁间直不起身。林夏赶紧跑过去,帮着扶车捡菜,指尖触到老人的手时,冰得像块寒玉。
“大爷,这么冷的天怎么还骑车出来?”她把保温桶往怀里又揣了揣,腾出一只手帮他擦车座上的雪。
王大爷喘着气笑,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张奶奶昨晚打电话说想吃我家的豆腐脑,这不,特意早起磨的。”他指了指车座下的保温箱,“你也是去看张奶奶?这姑娘,天天比我还早。”
林夏心里一暖。她第一次去张奶奶家时,老人正坐在窗边抹眼泪,说儿女在南方工作,一年也回不来一次。后来她每周来三次,陪老人读报、剪指甲,偶尔带些自己做的小点心。没想到王大爷竟也记着老人的喜好。
公交终于来了,两人一起上了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司机师傅在哼着老曲子。王大爷坐在靠窗的位置,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热乎乎的烤地瓜,塞给林夏:“刚才在街角买的,你年轻孩子,得多吃点热的。”
林夏推辞不过,接过地瓜,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她想起上周做课程作业时,采访社区老人的生活需求,张奶奶说“就想有人陪我说说话”,王大爷说“希望冬天能有人搭把手搬东西”。那时她还觉得这些需求太琐碎,可此刻看着手里的地瓜,忽然明白,社会工作者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琐碎的温暖串联起来。
到了张奶奶家楼下,雪下得更大了。楼道里的灯坏了,林夏扶着王大爷,一步一步踩着积雪往上走。三楼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推开门,张奶奶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见他们进来,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们可来了!”老人放下毛线活,赶紧去倒热水,“我今早起来看见下雪,还担心你们来不了呢。”
林夏把保温桶里的小米粥倒出来,王大爷也打开保温箱,盛出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三个身影围在小桌旁,窗外的雪簌簌落下,屋里的暖气流淌着,收音机里的评剧唱得字正腔圆。
“林夏啊,”张奶奶忽然说,“我织的这件毛衣,是给你的。你看你天天穿那么薄,长春的冬天可冷着呢。”她把织了一半的毛衣递过来,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是实打实的厚实。
林夏的眼眶一下子热了。她想起刚入学时,老师在第一堂课上说:“社会工作不是居高临下的帮助,而是平等的陪伴与倾听。”那时她似懂非懂,直到此刻握着温热的粥碗,看着老人眼里的笑意,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吃完早饭,林夏帮张奶奶打扫了屋子,又陪她读了会儿报纸。王大爷则在厨房帮着洗了碗,还顺便修好了漏水的水龙头。临走时,张奶奶把他们送到门口,手里拿着两把伞:“雪还没停,拿着伞,路上小心。”
下楼时,林夏忽然看见楼道口贴了张通知,是社区招募志愿者的启事,要组织老人成立手工编织小组。她心里一动,回头对王大爷说:“大爷,张奶奶织毛衣可好看了,咱们要不要帮她报名这个小组?”
王大爷笑着点头:“好啊!这样她就有伴儿了,我也能常来给他们送豆腐脑。”
两人撑着伞走在雪地里,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林夏看着漫天飞雪,忽然觉得,长春的冬天其实一点也不冷。那些看似平凡的相遇,那些不期而遇的温暖,就像这雪地里的脚印,虽然会被新雪覆盖,却真实地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公交又来了,林夏和王大爷挥手告别。车窗外,福祉街的路灯亮了起来,雪光映着路灯,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她摸了摸怀里的毛衣,又看了看手里的志愿者启事,忽然觉得,自己选择的这条路,虽然平凡,却充满了意义。
也许社会工作者就像这雪地里的路灯,不能照亮整个世界,却能在某个角落,为需要的人撑起一片温暖的天地。而那些被温暖过的人,又会把这份温暖传递下去,就像这漫天飞雪,一片接着一片,最终覆盖整个冬天,孕育出春天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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