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许文韬到了班组，班组的老职工们就三天两头腿疼胳膊疼，有什么跑路送东西的活儿几乎全落在许文韬身上。
许文韬刚开始还没放在心上，想着都是些“老弱病残”，自己多做点体力活也没什么，甚至被人需要的感觉也挺好的。
但渐渐地他就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因为找他“帮忙”的人越来越多。
值乘途中，许文韬休完班后跟大家一起排队进餐车吃饭，许文韬已经习惯了给他那一桌的另外三个大哥打饭，不用人提醒就自觉的去了。
三个大哥乐得轻松，嘴上道了句“谢谢”，说两句好话，譬如“小伙子真勤快”“还是年轻好呀！”“以后在班组哥哥们罩着你”之类的。
许文韬笑着应和，也没往心里去。
他就算是个傻子这么多天也知道他们在消遣自己，但工作上还有许多要请教的地方，便也就没计较。
吃饭时，坐对面叫宋平的大哥突然凑近，挤眉弄眼的问：“小许啊，你突然调来我们这老年组是为啥啊？”
许文韬眨巴眨巴眼睛，说：“我也不知道啊？上面安排的。”
旁边的卢俊一边嚼着菜一边搭话：“咱们都是些老头子了，段上招聘的年轻的都去首都的车队了，你怎么没去？”
许文韬重本毕业聘的是领导岗，自然是正式职工，与招聘的派遣员工不是一个批次的。
许文韬怕说漏嘴，直摇头：“我也不造啊！”
几人见挖不出啥，宋平便开门见山的问：“小许啊，你来咱们这里是不是上头有关系啊？”
许文韬真诚道：“没有啊！”
他上面确实没关系，所以回答得不像撒谎。
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埋头吃饭。
等许文韬交接班回到自己的3号车厢，发现车厢里脏得没眼看，厕所里也没打扫，每个小桌板上的果皮盘也没清理。
按照他们的工作流程，交接班前都要仔细做一遍卫生，然后才能交接给对班。
看眼前这场景，哪里是做过卫生的。
跟他打对班的大哥叫李浩，今年都五十八了，翻了这个年头就能提退休申请了。
许文韬心里有些气愤，推开乘务室的门，李浩正挽了裤腿在揉膝盖。
一见是许文韬，立刻满脸歉意的说：“哎哟，小许啊，老大哥这腿又开始痛风了，这会儿动不得，没办法做交班卫生了，不好意思哈！”
许文韬想发作，但看他年纪都快赶上他奶奶了，又只能忍着。
“算了，李哥，我来做吧！”
“哎，真是辛苦你了！”
李浩扶着车厢里的座椅，慢腾腾的挪步休班去了，而刚接班的许文韬则撸了袖子做卫生。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看着整洁明亮的车厢呼出一口气，隔壁2号车厢的宋平又走了过来。
“文韬啊，你看今天人这么多，我挤过来换这边的垃圾桶麻烦得很，要不你每次帮我换？”
许文韬反问：“宋大哥，我那边还有个垃圾桶呢！”
宋平嘿嘿笑道：“这样，咱为了省时间，你帮我换，让前面4号车厢的卢俊帮你换，这样咱们就不用硬挤一节车厢过来了，这多省事儿。”
许文韬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便点头同意。
可等他去跟卢俊说时却被拒绝了。
“小许啊，不是哥说你，干工作可不能偷这些懒，我要是没来得及给你换，被车长瞧见了，那这问题算我的还是算你的？”
许文韬有点懵，下意识回道：“算我的......吧？”
“对咯！”卢俊道：“所以哥可不能害你，还是自己做自己车厢的卫生吧！”
这边被否了，许文韬又只好去2号车厢告知宋平，可宋平耍浑不认账了，说他明明答应了，怎么还变卦了呢！
看着黑了脸的宋平，想到平常他还挺照顾自己的，许文韬只能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帮宋平干了一个班的卫生。
等交班后躺在休息车的上铺，看着眼前仅有手臂高的车顶，许文韬怎么都睡不着觉。
他感觉自己被这些老大哥们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逗着玩儿。
就连班长都将每个月写通讯稿的任务交给了他，就因为他年轻，就因为他读了大学。
许文韬默默流泪，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他感觉自己都快成为这个班组的保姆了。
许文韬下一线不仅仅是为了体验基层生活，也是为了熟悉各项技能学习业务的。
所以他向车长提出了自己想学习补票机的使用。
在火车上能操作补票机的只有列车长和班长，许文韬提出想学，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想当班长了。
宋平笑着打趣他：“小许啊，看不出来啊，你这是想篡位了呀！”
许文韬赶紧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多学点业务。”
免得什么都不懂，再遇上上次那种事。
可这话说出来谁信啊，至少班长就不信。
车长看他学历高，形象好，人又老实，不像班组其他人那么多心眼子，刚好他又想学这些，当真下了决心要培养他成为骨干人员，立马让班长带他。
这不夸还好，这一夸班长急了，担心自己真哪天被篡了位。
所以教完许文韬如何用补票机后就当了甩手，等着车厢里超员得密不透风时，让许文韬一个人去查票。
许文韬不确定的问：“这么多人，我一个人怎么查票？”
班长摊了摊手，“你要是能说动其他列车员帮你一起查，那你就不用一个人。”
说完就回了餐车，还将通过门给锁了。
站在连接处的许文韬不仅心慌手还抖，看着眼前那么多旅客，有种看丧尸袭城的恐惧。
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再想到自己下一线的目的，就算一个人查整列也不能怂！
自己给自己打了两斤鸡血，许文韬扯起嗓子喊了一声：“查票了，大家都把车票出示一下，有要补票的准备好零钱......”
车厢里就跟池塘扔进了炮仗，顿时热闹开花了。
抱怨的，找票的，喊补票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起来，震得许文韬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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