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疼痛、窒息的冰冷、还有灵力彻底枯竭带来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叶晓晓的意识拖入无边的黑暗。最后映入她模糊视野的，是那墨鳞蚺沉入深潭搅起的浑浊漩涡，以及溶洞穹顶那些在震颤中簌簌落下的、闪着幽蓝微光的钟乳石碎屑。
彻底的黑暗，万籁俱寂。
然而，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一种熟悉的、仿佛灵魂被剥离躯壳的失重感再次袭来。紧接着，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她浑浑噩噩的意识。
眼前骤然亮起——不是光，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吞噬一切色彩与温暖的冰蓝。
她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无边无际的玄冰构成的地面与苍穹，凝固的冰晶星辰散发着幽冷的光辉，巨大的冰棱如同利剑倒悬。空气死寂，时间仿佛在此停滞。绝对的冰冷与孤独，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叶晓晓的“意识体”悬浮在这片冰封世界的中央，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并非实体，而是一道半透明的、轮廓与她本人一般无二的虚影。肩头那道被墨鳞蚺水箭腐蚀的伤口，以及体内经脉寸寸欲裂的痛楚，在这里依然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只是变得有些隔阂，仿佛隔着厚厚的冰层去感受灼烧。
“哼，还没死透？命倒是挺硬。”
一个慵懒而冰冷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讥诮，从上方传来。
叶晓晓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那座最高的冰山之巅，玄女依旧慵懒地斜倚在寒冰王座之上。长发如瀑垂落，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渊的眼眸，正淡漠地俯视着她，如同神明俯瞰脚边挣扎的蝼蚁。
在她王座旁，一柄古剑静静悬浮，剑身流淌着幽光。
“前辈……”叶晓晓的虚影发出微弱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楚。面对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存在，她心中五味杂陈，有感激（之前的指点），有敬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本能的抵触。
“一条未成年的小蚺蛇，就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玄女微微挑眉，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若非本座及时点醒你罩门所在，你此刻早已成了那孽畜的腹中餐点。真是……不堪大用。”
叶晓晓虚影抿了抿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倔强：“晚辈……尽力了。”她不想辩解，事实如此，若非那关键提示，她必死无疑。
“尽力？”玄女嗤笑一声，伸出冰玉般的手指，轻轻点向叶晓晓虚影的丹田位置。虽然隔着空间，但叶晓晓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意念瞬间穿透了她的“身体”，直达魂源深处。
“看看你这破烂摊子。”北冥玄女的声音冷了下来，“灵力枯竭，经脉受损也就罢了。最麻烦的是，你强行催动那点不伦不类的冰火之力，看似险中求胜，实则动摇了你的本源根基！那火如同跗骨之蛆，正在侵蚀你的玄冥脉象！长此以往，别说恢复、重掌寒螭，你连保住这具躯壳都成问题！”
叶晓晓虚影剧震！她虽然不太明白“幽寒圣体”、“玄冥脉象”具体指什么，但“动摇本源”、“侵蚀躯壳”这些词，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一直以为金乌真火是她的助力，难道……竟是毒药？
“那……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玄女收回手指，重新倚回王座，眼神飘向远方凝固的冰晶星辰，语气带着一种亘古的淡漠：
“两条路。”
“其一，彻底摒弃那金乌之火。本座传你真正的《玄冥真解》，引你重归幽寒大道。以你圣体根基，辅以此地残存的一丝玄冥之气（她指了指这幻境），虽过程痛苦，但可保你根基无损，未来……或有重现昔日风采的一线可能。”
“其二，”她的目光转回，冰蓝的眸子锐利如刀，直刺叶晓晓心神，“继续你那条看似取巧、实则自毁的歧路。妄图调和冰火，行那逆天之举。结果嘛……九成九是爆体而亡，魂飞魄散。即便侥幸不死，也会沦为非人非魔、力量失控的怪物。”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在陈述天地至理。
叶晓晓的虚影沉默了下去。彻底放弃金乌真火？那是她失忆后最早掌握、陪伴她度过无数次危机的力量，更是那一股暖流与她联系的纽带。虽然玄女言之凿凿，但让她立刻割舍，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与……一丝莫名的抗拒。
可是，继续走下去，前途似乎真的是一片黑暗。玄女没必要骗她，因为自己的生死，直接关系到她这个“容器”的存续。
“我……”叶晓晓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抉择。巨大的信息量和关乎生死的抉择，让她本就虚弱的意识更加混乱。
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北冥玄女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耐，但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意料之中的复杂情绪？
“优柔寡断，难成大事。”她冷冷地抛下一句，却并未逼迫，而是话锋一转，“罢了，念在你此次搏杀，虽蠢笨，却尚有几分血性，未堕了……本座颜面。便再予你一点提示。”
她再次抬手，这次，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纯粹、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幽蓝光芒。那光芒缓缓飘向叶晓晓的虚影，融入她的眉心。
刹那间，叶晓晓感觉一股浩瀚而古老的意念涌入——并非具体的功法，而是关于‘寒’本质的某种玄奥感悟：
极寒，非止于毁灭，亦为‘静’之极，‘凝’之巅。可迟滞万物运转，可封禁能量流动，可于绝对静止中，窥见本源脉络……
同时，一段如何更有效引导、凝练体内那丝寒气，用以稳固经脉、滋养圣体本源的粗浅法门，也清晰印入她的意识。
“在你做出抉择之前，先用此法稳住你这破烂身子吧。”玄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连同整个冰封世界都开始波动、消散，“若下次再见，你还是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哼。”
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是幻境破碎前最后的回响。
叶晓晓的虚影也随之消散。
意识重新被拉回现实。
剧痛！ 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扎遍全身！冰冷！ 深潭的寒水浸泡着伤口，刺骨钻心！窒息感再次涌上，因为她半张脸还埋在水里！
“咳！咳咳咳！”叶晓晓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挣扎着将头抬出水面。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却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还活着。躺在温泉与深潭交界的浅滩上，浑身湿透，遍体鳞伤，动弹一下都困难至极。
但这一次，她的眼神却与昏迷前不同。虽然依旧充满痛苦和虚弱，但深处，却多了一丝清明与决然。
玄女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两条路，看似清晰，却都无比艰难。而那段关于“幽寒”的感悟和稳固法门，如同黑暗中的一盏微灯。
她没有立刻做出选择，也无力做出选择。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咬紧牙关，忍受着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叶晓晓开始按照幻境中得到的那段法门，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魂源深处那丝微弱的寒气，流淌过千疮百孔的经脉……
这一次，寒气流过时的刺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多了一种沉淀和修复的意味。
溶洞中，只剩下她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水滴落入潭水的单调回响。
前途未卜，但至少，她暂时又从那生死边缘，爬了回来。而玄女留下的抉择，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她未来的凶险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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