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昌县城那天,天气闷得出奇,像是云层积了整整一夜的湿气,却迟迟不肯落下来。南昌县往南,城市的轮廓逐渐被田野与湖泊拉开,一条向南的国道笔直延伸,仿佛故意在这块平坦的赣中平原上画了一道指向更深处的线。
再往南,就是进贤县。
这个名字我在地图上见过无数次,可真正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它的气质并不属于纸面上的那种县城概念。它不像南昌外延的新城区那样现代、快速,也不像那些靠山吃山的小镇那样紧凑。而是散在湖泊与稻田之间,像被水与风轻轻揉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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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昌县南部进入进贤境内的那几公里,是一条典型的赣中平原公路。道路两侧的水田已经返青,整齐地伸展到视线尽头。灌溉沟里有水慢慢流动,偶尔有白鹭停在田埂上,静静地站着。
越往南,村庄的建筑颜色变浅了,更多是白墙灰瓦的小楼。村口常常挂着一些横幅:村民理事会、乡风文明示范点、河长制巡查。看似简单,却能看出这些年乡下生活悄悄的变化。
进贤北边的温圳镇,是进入县境的第一个镇。镇口有一座不大的菜市场,上午十点多还热闹着。几个妇女拿着小竹篮在挑菜,卖鱼的男人吆喝声很响,空气里混着湿气、泥土气以及河虾刚从水里捞出的腥味。
我停在摊边买了一份煎饼卷菜,卖煎饼的大姐问:“从南昌走下来的啊?”
我笑着点头。
她说:“你再往南走啊?那路宽,不难走。到了县城里,吃的多,水也好。”
她指的“水好”,指的是军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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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县城方向走,军山湖的气息先于湖水本身出现。
先是空气变得湿润起来,风里多出淡淡的腥甜味;再往前,田野退开,大片大片的芦苇顶着微风低低摆动。路边的指示牌写着:军山湖国家湿地公园。
我走上堤坝。湖的边缘像一条被风轻轻推开的线,水面宽得让人看不见尽头。湖水不是那种蓝,而是清亮的灰绿,像一锅慢慢煮开的春天。
很多白鹭、苍鹭在芦苇间停着,水里偶尔跳起一条鱼,打出小小的水花。湖边有三个大叔在拉网,他们的动作熟练沉稳,像已经做了一辈子这件事。
其中一个大叔朝我笑笑:“外地来的?军山湖的鱼鲜着嘞,要吃去城里,最出名的就是湖鲜馆。”
我问他网里都能拉到什么。
他指指湖面:“青虾、银鱼、鳙鱼都有,最多的是白鱼。”
他说这些时,湖风正好吹来,我能听见芦苇深处沙沙的轻响。那种声音让人莫名放松,像是生活真正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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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多,我到达了进贤县城。
县城不大,却有一种松散的舒适。主街干净,行道树叶子绿得发亮。路边的早餐店、米粉店、修鞋摊子、小型超市,一个挨着一个,有一种久违的生活烟火气。
街口有一家小馆子,招牌写着“军山湖野货”。我进去点了一碗白鱼汤粉。白鱼切成薄片,汤清澈,粉丝软而不断。第一口下去,我才明白湖边大叔说的“鲜”是什么意思——不是腥,而是那种贴在舌头上的干净。
老板问我从哪来,我说一路从北面走下来,正往更南的地方去。
他笑着摇头:“那你是真的走路人。进贤往南,不就是到金溪、临川那边咯?那边更平原,路宽,田野多,风景也大。”
他说得轻松,好像南方的路都不急,风也不会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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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在县城东边的河边坐了一会儿。
那条河叫“潼津河”,两岸种满垂柳,新芽在风里轻轻抖。河面不宽,却十分安静。很多老人搬着小板凳坐在树下晒太阳,一些孩子在岸边放风筝。天空蓝得很浅,云薄得像一层纱。
有人从身后叫了我一声:“是从北走来的那个?”
我回头,是一个卖烤饼的大爷。他坐在小摊旁,给我递来一个热乎的饼:“别钱,路上吃。”
我接过饼,烫手,却暖心。
他又说:“你们年轻人能走路,是好事。南边路更开阔,越走越亮堂。”
我点头,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久没有的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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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我离开进贤县城。县城南面的道路慢慢伸向更宽的稻田,天空的颜色开始变成薄薄的橘色。农田间的水面反光,像一块块碎成片的镜子。
风从南方吹来。
带着湿意、带着淡淡的花香、带着更多未知的地方。
我知道,离开进贤,就走进了江西腹地真正的南方。
脚下的路依旧长,城市、乡镇、河流、湖泊还会一个接一个出现,但此刻,我只觉得:
南方,正在慢慢地向我敞开。
而我,也一步步走向它的深处。
——继续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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