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黎川县城的那天早晨,天边刚透出淡淡的亮色。黎川的街道在夜雨后还带着湿气,青石板反着微光,路边的檐角还在滴着水。旅馆门口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空气里有股潮润又带着泥土气息的味道。
我背上行囊,沿着南门老街一路往南走。街道逐渐变窄,居民楼让位于稻田,雨后的田埂软得踩下去都会陷一点。远处的群山层层叠叠,雾气像白色的河流一样从山腰漫下来。
黎川往南,便是福建方向了。真正意义上,我即将从赣东南步入赣闽交界的崇山峻岭。脚下的路,就像要把人慢慢送进深山。
走了大概两公里,路边出现一家小铺,是一对老夫妇开的早餐摊,蒸笼里热气腾腾。老人看到我经过,问:“赶路啊?吃点热的再走。”
我点头坐下。老太太给我上一笼软糯的糍粑,还有一碗米粉汤。米粉细长,汤里飘着几片榨菜和油葱,简单却热辣得让胃一下子醒过来。
“往南啊?”老人问,“那是去广昌吧?”
广昌——黎川县往南的第一个大县城。
以往我对它并不了解,只知道那里有广阔的白莲田,是“白莲之乡”。可在走路的人看来,地图上的所有文字,在到达之前都只是虚影,它们只有在脚上踩到那片土地时,才会有实感。
吃完饭,我道谢继续赶路。
越往南走,道路越静,两侧的山林越来越密。茶园、松林、竹林轮流出现在眼前,山脊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偶尔有一条小溪从山里奔出来,水清得能看到石缝里的小虾。溪流声在树林里回荡,像给这段路加上稳定、轻柔的背景音。
一辆三轮摩托从后面“突突”地开过来,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车上装着刚砍下的竹子。他停下问我:“小伙子,你一个人走这段山路?前面三四十里都没人烟啊。”
我笑了笑:“走习惯了。”
他抬头望了望雾气缭绕的南方,语气里带着一点赞叹:“胆子不小。往南就是广昌县界,那里地势平些,人也多些。”
说完,他继续往山里开,那辆三轮车在山间的回声里逐渐远去。
正午时分,雾散得差不多了,太阳从云层里透出来,山坡亮了起来。道路开始慢慢变宽,坡度也缓和下来,几处山脚的平地上出现稻田、池塘、屋舍,以及零星散落的白墙黑瓦农家。
这里的田地明显更开阔了,一块块规整得像被尺子量过。田埂边种着莲苗,虽是早春,水面还没见到莲叶,但空气里已经 有股湿甜的味道。
再往前走,路边出现一个石碑:
广昌县界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脚下的路突然有了落点。
进入广昌境内,风景一下子柔和许多。稻田连成一片,河流不再是山里那种湍急的小溪,而是宽而平缓的水渠,倒映着天空与田埂。农户在田间插秧,女人们戴着斗笠,孩子们蹲在水边捉蝌蚪。
他们看到我,点头笑笑,那种自然又不带戒心的善意,让人觉得踏实。
走了将近一小时,天色微微泛金。前方的路变得笔直,屋舍开始密集,一排排新建的小楼映入眼帘。远处的牌楼上,两个大字写得清晰醒目:
广昌
风吹过来,带着莲田泥土的湿香。
广昌城比我想象的更安静,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却有着一种典型赣闽交界小县城的从容。街道干净,店铺低调,桥下的河水缓缓流过,偶尔有老人坐在河边喂鱼。
我走进城时,恰逢傍晚。菜市场正准备收摊,空气里混着青菜、湿泥、豆腐、水果的味道。一个摊主喊着:“最后一把空心菜,便宜咯!”
街角的小饭店传来蒜头爆油的香味,我随意走进去,点了三样:白莲炒蛋、山笋炖肉、清炒菜心,还有一碗当地的白米饭。
白莲入口软糯带甜,笋香清脆,菜心嫩得能尝到露水的味道。整个饭桌,就是这个城市气质的缩影:不喧闹、不造作、朴素却实在。
老板娘问我:“外地来的吧?从北边走下来不容易啊。广昌往南,还要进更深的山呢。”
我笑笑。
她又说:“但走过广昌,就算真正踏进闽赣大山了。后面会更湿润、更青翠,也更难忘。”
夜里,住在一间干净的小客栈。窗外的河在灯光下泛着柔光,风里带着湿气与泥土的清味。广昌的夜静得很,静得像能听见莲田里水慢慢渗动的声音。
我在日记里写下:
黎川往南,是广昌。
路从山里走出来,人的心也从陡峭走向平静。
南方的湿气在加重,绿意也在加深。
旅途继续,但脚下开始有了更柔和的方向感。
明天继续往南,山会更深,路会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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