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诚凑上前仔细看着 —— 那行书笔力刚柔并济,笔画间带着股洒脱的劲儿,连落款的小字都写得格外精致。他忍不住转过身,对着靖尧抱了抱拳,语气里满是敬佩:“这些可都是民国响当当的才女,能把她们的作品集齐,太不容易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靖尧笑着指了指不远处一幅现代版的仕女图,画中女子手持书卷,站在柳树下,画风清丽又不失灵动。“其实我没做什么,主要是靠两个人 —— 林徽因和谈月色女士。” 她说着眼神亮了亮,“我给林徽因写了信,她又帮我联系了谈月色女士,谈女士在书画界人脉广,又热心,帮着联络了不少人,才有了现在这些作品。”
藤原朴田凑到那幅仕女图前,仔细看着笔触,嘴里不住地赞叹:“能把这么多有才情的女士聚集起来,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这样的展览,在日本也很少见。”
靖尧闻言笑了笑,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看见展厅门口进来几个学生,手里抱着几卷新的书法作品,便对两人说:“你们先看着,我去看看新到的作品,都是些年轻姑娘写的,说不定有惊喜。” 说着便转身迎了上去,浅蓝色的旗袍在人群中,像一朵轻轻飘动的云。
王至诚和藤原朴田继续往前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画作上,将那些笔墨染得愈发鲜活。王至诚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这些才女的作品,就像秋日里的一束光,不仅照亮了展厅,更照亮了这个多灾多难的时代里,属于女性的坚韧与温柔。
藤原朴田忽然停在一幅书法前,那是一幅小楷,写的是李清照的《醉花阴》,字迹娟秀却不失风骨。他指着展签上的名字,轻声念道:“张爱玲?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至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是上海的一个小姑娘,才十六七岁,却写得一手好字,听说文章也写得不错。说不定再过几年,咱们听到这个名字的次数,会越来越多。”
两人正说着,靖尧抱着一卷书法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你们看这个,是苏州潘素女士的新作,写的是苏轼的《水调歌头》,笔力比上次见的时候更稳了。” 她说着将书法展开,墨香瞬间弥漫开来,连空气都像是多了几分雅致。
秋日的风再次吹进展厅,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与沉重,只剩下满室的墨香与花香,还有三个不同国籍的人,在这些才华横溢的作品前,暂时忘了外界的纷扰,只沉浸在这份属于艺术的温柔与力量里。
王至诚顺着靖尧指的方向看去,那幅仕女图笔触细腻,画风雅致,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他早就听说过谈月色的名号,知道她擅长画梅、写瘦金书,更是民国印坛难得的女子篆刻家,在女子治印领域几乎无人能及。谈月色曾拜过程大章、李铁夫、黄宾虹、王福庵等名师,还担任过广州市立博物院及广州黄花考古学院的发掘专员和研究员,擅长古书画的复制与临摹,组织这类展览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即便如此,谈月色能为东北大学的书画展如此投入,还是让王至诚心生钦佩。
靖尧看出了王至诚的疑惑,便主动开口,讲述起谈月色的过往:“谈月色出生在亥时,本名古溶。算命先生说,亥时出生的女孩命硬,先克父母,后克丈夫。她父母信了这话,在她四岁那年,就把聪明伶俐的她送到了广州檀度庵,交给尼姑寄养。”
“在尼姑庵里,小古溶很快适应了那里的生活。每天看着日出月落,日子过得平静又规律。八岁的时候,她开始跟着师父诵经抄经,顺便学习诗词歌赋和书画。有一天,她和师父坐在檀度庵的月色楼前,望着月光下即将绽放的白梅,吟诵起‘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突然对师父说:‘师父,我想叫 “溶溶”。’师父觉得这名字雅致,就答应了。”
“转眼间,溶溶长到了十五岁。那时候她已经能画出一手精彩的佛像和梅花,也在这一年,她正式削发为尼,法名悟定,成了画尼文信的弟子。因为在师姐妹中排行第十,大家都叫她谈十娘。”
靖尧顿了顿,继续说道:“1917 年初,檀度庵来了几位男子,正好赶上悟定当值做知客。她便带着几人游览庵堂,之后在客厅小坐交谈。交谈中,有一位年近四十、风流倜傥又博学多才的儒雅男子,被悟定丰富的学识和镇定的谈吐打动,对她一见倾心。这人就是蔡守,广东有名的金石专家、诗人和画家,还是南社名士,和苏曼殊、柳亚子等人来往密切,是个不随波逐流的真君子。”
“从那以后,蔡守成了檀度庵的常客,经常来找悟定讨论文艺、吟诗作画。有时候在雅集上,悟定画梅,蔡守就补石,两人合作完成了不少佳作。在蔡守执着追求了五年后,悟定下定决心离开檀度庵,恢复俗名谈月色,成了蔡守的如夫人。”
“1928 年,黄宾虹去广西讲学,路过广州时,特意指导谈月色篆刻和作画,教给她用笔用墨的诀窍。后来谈月色还特意刻了一方‘宾虹衣钵’的印章,以此纪念这段师生情谊。她和蔡守感情很好,两人一起成立了广州第一个考古组织‘黄花考古社’,还共同编着了《广东城砖录》。1931 年,谢英伯主持广州市立博物院和广州黄花考古学院时,分别聘请谈月色担任发掘专员和研究员,她还和蔡守一起主持了东郊猫儿岗汉墓的发掘工作。想象一下,夕阳西下时,他们的身影映在古老的城墙上,那场景,藏着说不完的故事和猜不透的谜。”
王至诚听完这段故事,再看向展台上谈月色的自画像,深有感触地说:“她就像城墙缝里悄悄开放的野花,无声无息地生长,却给这座满是政治和商业气息的城市,添上了一抹温柔的色彩。”
就在这时,藤原朴田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幅用碎片拼凑起来的画吸引,他忍不住叹息:“这样的好作品,竟然就这样被毁了,太可惜了!”
靖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声解释:“这幅是青年画家孙多慈的新作。今年 7 月,刚满 18 岁的孙多慈考上了中央大学美术系。后来徐悲鸿对她动了心,感情的天平渐渐向她倾斜。孙多慈一直忍耐着蒋碧薇的攻击,还把自己和徐悲鸿画进了这幅画里 —— 画中两人席地而坐,她胸前的白纱巾随风飘动,天边挂着一轮皓月,画面特别美好。可这幅画被蒋碧薇发现后,当场就撕成了碎片,我们费了好大劲才一点点拼起来。”
王至诚对文艺圈的感情纠葛向来不感兴趣,他的目光很快被一幅署名 “大书家萧娴” 的书法作品《壮观》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文化英雄联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