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仪扯了扯单侧的嘴角，拐着音调长长的“哦”了一声：“她还真是一点没变，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毫不相干的九姨母都下手。”
温清宁感受到她对温宜宁的怨恨，心底拂过一抹猜测，哑着嗓子吃力问道：“什么目的？不是大姐送我来才到这里，倒是阿鹤，你怎么在这里，家里当初都找疯……”
“什么找疯了！你们怎么可能会找我！”陶安仪厉声打断，表情陡然变得狰狞，“如果不是郎君他们救了我，我早就死在姑臧了！”
“姑臧？凉州姑臧县？”温清宁脸色微变，“陶家和娄家把你送去姑臧县做什么？”
凉州是通往西域的交通要地，同时也是抵御蕃域北进的屏障。而姑臧是凉州治所，其中有赤水军驻扎
“九姨母以为他们能做什么？”陶安仪哼了一声。
听到陶安仪没有纠正自己的问话，温清宁眉心紧皱，沉声问道：“这么说陶家和娄家其实是合作关系？”
陶安仪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旁侧突然插进来一句话：“阿鹤，你和金刚出去。”
段骏的话非常好使，才一出声，处于暴怒边缘的立刻乖顺下来。
她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将双臂前伸。
紧接着，于岁守上前，将人半揽半抱在怀里，把陶安仪抱了出去。
“抱着比上次沉了些，可见是有好好吃饭。”于岁守说道。
“娘子上次来让我多吃些饭，我有听话。”陶安仪语气温软。
一问一答的声音传进屋里，落在温清宁耳中、心间。
“阿鹤的脚筋被挑断了，现在还在修养中，至于能不能走要看以后恢复。”说着，段骏窗边坐下，观察着温清宁的神色。
温清宁低头，目光落在交叠放置在身前的双手上，良久后缓缓问道：“什么时候把人寻回来的？”
“不是寻，是我们的人收到消息后，特意去救的。”段骏说道，“得知有一批女子要被送去姑臧，我们的人扮做山匪，截杀救人。”
能得到这种消息，把人救下来，也就是说他们有不少人，且分布广泛。
温清宁抿了抿唇：“段郎君与我说这些，是不是不准备放我离开了？”
段骏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郡君聪慧，下车用严仕林试探，方才言语间又试探出陶娄两家的关系，那郡君现在猜一下，我们费力把你弄来是为了什么。”
温清宁撑起上半身，往后挪了挪，倚靠在微微发凉的墙上，扭头看向段骏：“在此之前，段郎君能不能替我解惑？”
段骏玩着桌上的粗瓷茶杯，扬了扬下巴：“你问，我听听看。”
“阿鹤听到我提起温宜宁时那满是仇怨的样子，她被送往姑臧的事，她母亲温宜宁是不是早有所闻？”温清宁问道。
“阿鹤告诉我们，她曾无意间听到陶家主和陶棋等人谈话，说要在族里选一人送给贵人，她曾将此事告知过温宜宁。”段骏视线停在温清宁用力掐着自己虎口的手指上，反问道，“郡君不担心自己吗？”
“郎君让令夫人把阿鹤带出去，一来是不想我从阿鹤那里再套来什么消息，二来也是把令夫人支开。从进屋到现在看，那位杨大夫一直没有出现，郎君其实并不打算让人给我看病。”温清宁忍着发热带来的酸痛，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窥见的事实。
段骏“啧啧”两声：“郡君真是生了个玲珑心，但看郡君这身子……”他顿了一下，随后缓缓吐出四个字，“才高命短。”
察觉到段骏对自己隐藏的恨意，温清宁心念辗转，这恨意也是这次才添的，是因为严仕林，亦或是还是有别的事，只是被自己忽略了？
她思绪转得飞快，嘴上却道：“多谢郎君关心，命长命短非一己之力能够左右，小女只能尽力而为的同时顺其自然。下一个问题，除了陶家主和娄之阳父子，郎君是不是还要对所有涉及到拐卖一事的人动手？不论这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无心之失也是失，无心不会抵消罪孽。”
听到段骏的话，温清宁心里一沉，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问道：“郎君真的是段骏吗？”
“重要吗？我任中兴县县尉，自认对治下百姓无愧，凡案必查，凡罪必惩，既没有鱼肉乡里，也不曾收受贿赂。”段骏脸色转冷，眼皮微微下垂，“还是郡君觉得只有那些不识五谷、清高虚伪的举子或是趋走折腰、鞭挞黎庶的恶吏才配做这县尉？”
看到他颇有些被揭了短处恼羞成怒的样子，温清宁怔了一怔，旋即对他出身有些猜测。
朝廷规定商户、贱籍、刑家之子以及曾犯案者不得科考、不可为官。
段骏气质温雅，颇有学识，且武艺高强，应该不是贱籍和刑家子，那就有可能是其他两个。
“段郎君，你们费劲心力做局做戏把我弄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给严仕林报仇……”
温清宁再次开口，“我猜，段郎君是想把梁县发生的命案栽赃在我身上，比如我得知外甥女遭遇，心中不忿，便借着先父人脉，寻人动手。
“到时候，会有人站出来指证，那个人可能是参与杀人之事的几位‘高人’，也可能是对寻回女儿，但良心发现的温宜宁。而段郎君一开始为我安排的下场可能是畏罪自杀，而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
段骏脸上笑意更盛，点着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温清宁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清清嗓子：
“我身体不好，已经到了冻一冻再熬上一夜就能发热的地步，这样的我被大夫诊断成患有不治之症，将死之人的想法极端一些也正常。我看到疯疯癫癫要被夫家休弃的长姐，一时间想差，在背后策划了梁县命案。
“等到你们报完仇，会有人带着我的亲笔认罪书还有已经病死的尸体送去县廨。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凭什么认为他们会相信‘温公之女’犯下滔天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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