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接外祖家接她娘回来。”
飞英没有任何起伏的一句话却叫温清宁心头发涩。
年少丧母，父亲又如此不慈，按照武侯老纪的说法，那吴留根定会续娶，不是每个后娘都像李馥儿那般。若碰到一个好的继母，这个叫吴雁的孩子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再次踏入鱼脍食肆，里面已经没有食客，吴雁正在擦着桌子。
听到动静一边抬头，一边说道：“我们要打烊了，要吃……”
声音在看到去而复返的温清宁和飞英后，哑在了喉咙里。
吴雁望向一身差役服的李立身，挂着泪的小脸变得惊慌。
温清宁忽然觉得嘴唇上好似压了一块石头，怎么也张不开。
她咬了一下舌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叫你阿耶出来，我们有事寻他。”
“阿耶！阿耶！阿——耶——”
吴雁一声比一声大的呼唤把吴留根从后面揪了出来。
“催命呢！老子警告……”吴留根探头看到三人，尤其是李立身忽然收起所有嚣张的气焰，搓着手谄笑道，“要吃馄饨还是鱼脍？”
“有事找你。”温清宁扫一眼吴雁，沉声道，“让我这婢女陪你女儿出去武侯铺坐一会儿，我们说说话。”
吴留根胡乱点头：“大妞跟人去吧，听话，别找事！”
温清宁吩咐道：“飞英，带她过去。”
“我不……”
吴雁才要拒绝就发现自己腾空而起。
飞英把人抱起直接走了出去。
温清宁一直注意着吴留根的反应，见他对飞英抱走吴雁的事情连个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心情更沉。
吴留根忐忑道：“小……小娘子，您有啥事找我？”
对上那双审视的眼睛，他愈发紧张，不停地搓着双手，悄悄看一眼冷着脸的李立身，试探道：“是不是家里人吃鱼脍吃的哪不舒服？哎呀，我早就说了不能买鱼不能贪便宜，要那活蹦乱跳的，都怪蒋大地那个夯货！”
“跟我有啥关系！”蒋大地从灶房里冲出来，冲吴留根大吼，“明明是你贪便宜买了那快死的鱼！少往我身上赖！孔娘子在时都是让鱼不活送当日新捕的活鱼过来，食肆从开门到现在从来没有吃出过事！”
他手里握着菜刀，刀刃对着吴留根晃呀晃的。
吴留根连连后退，吓得脸色煞白：“你……你想干什么！把刀放下！还想不想在这儿干了！”
李立身走到温清宁前面：“把刀放下！”
蒋大地看到他身上的差役服，把刀放到桌子上，表情委屈：“我没想做啥，就是听不得他污蔑我。差爷，那鱼跟我真没有关系，我就是个杀鱼的，买啥样的鱼说了又不算。”
温清宁望向吴留根：“所以你买了快死的鱼做鱼脍？”
吴留根眼珠乱转没有接话。
“用快死的鱼制作鱼脍，轻则呕吐腹泻，重则昏迷死亡。这事我会如实上报市令，到时会由他们来对你进行处罚。”温清宁肃声说道，“但我不是为了这事而来。吴留根，孔青竹与你是什么关系？”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吴留根愣了一愣才想起来：“是我娘子。”
温清宁道：“现在何处？”
“回娘家了。”
“何时？”
“前天下午。”
“为何回娘家？”
吴留根望着面前表情严肃的女子，抿了抿嘴道：“我俩拌了两句嘴。”
旁听的蒋大地欲言又止。
温清宁转眸看了他一眼，盯着吴留根继续问道：“只拌了两句嘴？我听到的可不是这种说法。”
吴留根表情愈发忐忑，陪着笑弯腰说道：“这是小人家事，夫妻俩过日子哪有不吵吵嚷嚷的。”
这话说的，就差明说温清宁多管闲事。
温清宁也不恼，不紧不慢地在食肆里转悠，一边打量着，一边慢悠悠说道：“我既然问了，你就老老实实回答，如果不想说，那就跟着李衙君换个地方说。”
她走到吴留根身边，垂眸望向他腰间沉甸甸的荷包，转而看向蒋大地：“你可知道吴留根和孔娘子因何争吵？”
“知道。”蒋大地重重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被温清宁抬手打断。
温清宁对李立身吩咐道：“带吴留根回京兆府问话，侯爷现在应该忙着，暂时关入府狱，何时有空何时再审问。”
“是！”李立身赶紧上手去拉人。
吴留根吓得哇哇大叫，不停地抱拳讨饶：“小人错了，求差爷别抓我！我说我说！我家娘子发现我在暗巷包了个小的，我想着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还不如干脆把人接回来。我家娘子不同意，我俩就吵吵起来。”
他面露委屈：“她生不了儿子，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还学人家请女先生读书！大妞能请先生，我凭什么不能纳个小的！像她这种生不了儿子的，没休了她已经是我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
“你二人就因为这事吵架动了手，然后孔青竹回了娘家？”温清宁见他眼珠子乱转，敲了敲桌子，“可还有别的原因？”
“快说！”李立身把佩刀拍在桌子上。
哐的一声吓得吴留根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说道：“我让鱼不活以后都不用往我家送鱼了，娘子因为这事怨我，要我去给鱼不活赔罪，继续买他家的鱼。我是一家之主，又是花钱买鱼的，咋可能去给鱼不活赔罪？就拒绝了。”
温清宁注意到他低着头摆弄手指，知他仍有隐瞒，思忖后问道：“除了拒绝，你是不是还说了什么难听话？”
吴留根脸颊上的肉微微抽搐，眼睛望向地面，没有吭声。
“他说孔娘子和鱼不活有关系！我头一次看到给自己娘子泼脏水的！那么能干贤惠的娘子，你咋好意思！”看不下去的蒋大地插嘴道，“敢做不敢认，吴留根，我蒋大地瞧不起你。”
“什么泼脏水！我亲眼看到的！”吴留根猛地抬头，“自打开了这个食肆，她就跟开了个青楼似的，不是对这个爷们笑，就是对那个爷们说个不停，声音娇滴滴的，生怕勾搭不到！尤其是对那个鱼不活，那好听话说的，那笑脸送的，整个人恨不得贴人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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