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门的白光如潮水般退去时，秦千风的身影从光门中直坠而下。
林婉儿最先反应过来，药篓“咚”地砸在地上，发间那枚木簪都被带得歪了——她本是要将新制的补药塞进他掌心的，此刻却踉跄着扑过去，在他撞向青石板前托住了他的腰。
“千风！”她的声音带着晨露未消的颤音，指尖触到他后背时，分明感觉到那身玄色劲装比往日凉了几分。
青鸢的绣金短刃几乎是同时出鞘的，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翻卷。
她单膝点地护住两人侧方，红瞳眯成危险的线：“不对劲。”话音未落，洛清音已经绕到秦千风正面，葱白指尖搭上他腕脉——丹宗圣女的灵识如游丝般钻入他经脉，不过刹那便皱起了眉。
“让开些。”墨流苏的声音从上方压下来。
这位浮空神殿后裔不知何时跃上了旁边的石墙，玄色广袖垂落如瀑，正低头盯着逐渐闭合的命门。
他指尖凝聚的银芒扫过光门边缘，原本淡金色的纹路突然泛起暗紫，像被泼了墨的绢帛。
秦千风被林婉儿扶着坐起来时，眼神还有些发怔。
他望着围在四周的四人——林婉儿鬓角沾着刚才奔跑时蹭的草屑，青鸢的短刃还未入鞘，洛清音的素色裙角沾了些泥点，墨流苏的广袖被风掀起，露出半截缠着暗纹绷带的手腕——喉结动了动，想说“我没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的神火……”青鸢收刀入鞘的动作顿了顿，“波动乱得像被暴雨打湿的烛火。”她向来冷硬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少见的疑惑，指尖虚点秦千风胸口——那里原本流转的紫焰图腾此刻淡得几乎要看不见，只剩极淡的光晕。
林婉儿的手还搭在他背上，能清晰感觉到他呼吸的频率：比往日快了两拍，像是刚跑完十里山路。
她咬了咬唇，从药篓里摸出颗裹着蜜蜡的药丸，却没急着喂，而是转头看向洛清音：“清音姐，他……”
“经脉里有东西。”洛清音截断她的话，素手一翻，掌心浮起枚刻满星纹的灵觉符。
符纸刚凑近秦千风，原本稳定的金光突然扭曲成蛇形，“不是旧神的残魂。”她的指尖轻轻发抖，“这灵波……我在丹宗古籍里见过，是不属于此界的力量。”
“命门被强行封印了。”墨流苏从石墙上跃下，靴底碾过一片碎叶。
他伸手接住命门闭合前最后一缕光，那光在他掌心挣扎两下，便化作一团漆黑的雾气，“自然闭合的命门会留下神纹余韵，但这团雾气里全是……”他突然顿住，抬眼看向秦千风，“像某种存在在锁门。”
秦千风的睫毛颤了颤。
他想起神殿崩塌前那声轻笑，想起漆黑鳞片上浮着的幽蓝纹路，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钥匙。”他低低重复墨流苏的话，“它说我是钥匙。”
营地的篝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时，秦千风正盘坐在自己的帐篷里。
林婉儿在帐篷外守着，能看见他的影子在布帘上投出模糊的轮廓——脊背绷得笔直，双手结着形意门的镇魔印。
她攥着药杵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药臼里的合欢花被碾成碎末，混着她刚才偷偷加的朱砂，红得刺眼。
“噗——”
闷哼声从帐篷里传出的刹那，林婉儿的药杵“当啷”掉在地上。
她掀帘冲进去时，正看见秦千风额角全是冷汗，原本闭合的双眼翻出眼白，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千风！”她扑过去扶住他要栽倒的身子，却被他身上突然腾起的热浪烫得缩回手——那不是他惯常的紫焰，是带着灼痛感的暗金色，混着几缕诡异的幽蓝。
她想起村口老槐树被雷劈中的模样，心尖跟着那幽蓝火苗一起颤。
“你以为逃得掉？”
低语声同时钻进两人耳朵。
林婉儿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那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铁片，刮过她的耳膜。
她看见秦千风的瞳孔正在扩散，眼尾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啃噬。
“别放弃自己！”她尖叫着扯过腰间的银针袋，指尖抖得几乎捏不住针尾。
最后那枚三寸长的银针刺进百会穴时，她的指甲在他头皮上刮出血痕，“我知道你还在！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南域的火离花，说过要教我认全形意门的药草——”
秦千风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破碎的呜咽声，仿佛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压抑，无法释放出内心的痛苦和挣扎。这呜咽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与此同时，原本暗淡的金色火焰像是突然被点燃了一般，“轰”地一声暴涨了三尺有余！火焰熊熊燃烧，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将周围的空间都照亮了。那幽蓝色的火苗在这强大的火焰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被逼迫到了经脉的角落里，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吞噬。
林婉儿被气浪掀得撞在帐篷杆上，却顾不上疼，只盯着他逐渐清明的眼睛，哑着嗓子笑：“回来啦……你回来啦。”
秦千风的指尖还在抖。
他望着林婉儿脸上的泪痕，望着她发间歪掉的木簪，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那里的紫焰图腾不知何时重新浮现，却不再是纯粹的紫——幽蓝纹路像活了般在火焰里游走，像极了神殿废墟中那枚漆黑鳞片的纹路。
“婉儿。”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帮我把药篓里的净心香点上。”
林婉儿转身时，没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正攥得发白。
他望着自己掌心那道新添的血痕，想起脑海中那声轻笑的尾音——
“新容器的第一步，可真听话啊。”
夜色渐深时，营地里的灯火次第熄灭。
林婉儿守在秦千风帐篷外，怀里抱着他的药篓。
她望着帐篷布帘上那团幽蓝与暗金交织的影子，摸出怀里那颗没喂出去的蜜蜡药丸，轻轻按碎在掌心。
朱砂混着药末落在泥土里，像一滴凝固的血。
而帐篷内，秦千风闭着的眼皮下，眼珠正快速转动。
他胸口的图腾愈发清晰，幽蓝纹路在暗金火焰中穿梭，像在绘制某种古老的契约。
远处传来青鸢巡夜的脚步声，还有洛清音调配醒神汤的药香。
墨流苏的房间里透出微光，应该是在研究命门留下的黑雾。
没人注意到，秦千风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在草席上划出一道幽蓝痕迹——
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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