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昱脸色阴沉,一时语塞。
范廷也面露惊诧,他想的是:
一来,萧业与燕王走的颇近,但是谢璧牵扯了青州粮草案,难免叫燕王为难。
二来,这对萧业来说,也是不光彩的事。
但魏承昱想到的却不止这些,谢璧是萧业的岳父,如若真与傅忌的死有关,对萧业来说,岂不是认贼作父?未免太残忍了些!
当下,便沉声问道:“你如何判定与谢璧有关?有何证据?”
卫演陷入了往事,“青州粮草案发生后,朝中皆认为是老信国公叛国通敌,我们青州饷司也是这么认为。
因为,那日来的的确是翼州的押运官。事发后,傅忌和谢璧曾带人前往那名押运官的家中探寻,但其一家老小全都死在了火中,很明显是被人杀人灭口!
后来,老信国公携二子于军中自刎谢罪,我们本以为此事结了。
谁知朝中很快变了风向,情势急转直下,将矛头对准了我们青州饷司。
我们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那晚,我心情苦闷,便想去找傅忌商量对策。来到他房前,却听谢璧在内!”
“他们说了什么?”范廷追问道。
一墙之隔的萧业木然的站着,而隔墙传过来的话语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直到血肉模糊。
“我听谢璧说,‘唯有认下罪名这一条路了。’
傅忌说,‘一旦认下这个罪名,或是倾家之罪,如何担得起?’
谢璧说,‘担不起也要担,难不成真要整个青州饷司赔罪?’
傅忌叹了一口气,答道,‘贤弟莫急,容为兄考虑。’
我听到这里,就知道局势可解,便没有进去。
果然,又过了一日,傅忌便自缢了,死前写下了认罪书。”
魏承昱和范廷相视一眼,如若实情如此,谢璧当真脱不了干系!
但魏承昱因为萧业的缘故,仍不死心,又问道:“仅凭几句话,就判定谢璧逼迫傅忌认罪,未免牵强。”
范廷也道:“是啊,若是谢璧前来逼迫,傅忌为何要称他为贤弟?这不合情理。”
卫演轻蔑道:“生死之间,各人顾着各人的命,还讲什么情义?傅忌一死,谢璧就拿着给傅忌定罪的状子,让饷司众人挨个题名!逼死傅忌的事他会做不出来?”
一墙之后,萧业的身子晃了晃,四肢百骸开始冰冷,心口似被一双巨大的手钳制着,脸上毫无血色。
那封联名给父亲定罪的状子是由谢璧牵头?
是谢璧牵头?
谢璧牵头!
吉常望着背影凄惨的萧业,深感同情地靠近了些,害怕他支撑不住倒下。
这些日子,萧业与谢姮的感情他看在眼里,本以为萧业孤独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了能走进他心里的人,却原来竟是一段孽缘!
魏承昱和范廷亦是惊骇,良久,魏承昱道:“你可有证据?”
卫演道:“这些话,当年问讯之时,因傅忌已死,也认下了罪名,我不想牵扯更多人,没有录入口供。
但当年青州饷司联名请奏的定罪状子,却是白纸黑字,殿下若不信,可以去查,那上面第一个名字便是谢璧!”
“那状子在何处?”
“应与案卷封在了一起。”
一旁的范廷听了,却有一点儿想不明白,便问:“那谢璧当时是何官职?为何他如此积极牵头?”
卫演叹了一口气,“也是天意弄人,其实那天当值的不是傅忌,而是谢璧!”
魏承昱与范廷面面相觑,竟然还有隐情!
卫演继续道:“那天本是谢璧当值,但他接到翼州押运官后,府中妾室突然急产。
傅忌平素与谢璧关系最好,见此情形,便让其回家,自己去为他清点粮草,算是换值。
谁承想,这样一换,竟把命也换掉了!傅忌死了,傅家被灭了门,谢璧则在一年后调回了京中,一家团聚了!
唉,时也,命也,冥冥之中似有天定啊!”
魏承昱心中震撼,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萧业寻找了十二年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害死他父亲,间接灭了他傅家满门的人竟是他的岳父!
魏承昱不敢想,此时一墙之隔的萧业是什么样子。
却听范廷叹道:“这么说来,谢璧是恩将仇报了!傅忌之死的确不值,更可怜的是连累了家人!”
话音刚落,便听隔墙“啪”的一声!
卫演一惊,“什么声音?”
范廷吓了一跳,连忙看向魏承昱。
魏承昱脸色阴沉,凤眸紧紧盯着卫演,严厉道:“韩璋!”
韩璋了然,闪身进了牢房,朝着卫演步步逼去。
卫演惊恐万分:“殿下,您说过要保我活命!”
魏承昱冷冷道:“你放心,本王不会杀你!”
卫演听了,来不及作声,就见韩璋一掌劈了下来,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范廷赶忙上前查看,“殿下,他没事吧?”
韩璋答道:“范大人放心,他只是晕了过去。”
这时,魏承昱急急转身,往隔壁而去,两人也赶忙跟了上去。
来到隔壁牢房,三人便见萧业面色苍白,犹如死灰,一手撑持着墙壁,另一个手臂被吉常扶着,若非如此,恐怕早已倒地了。
魏承昱知他心中定不好受,温声说道:“这些不过是卫演的一面之词,说不定他撒了谎。”
范廷不知萧业身世,只道他是因为谢璧是其岳父,为其为人不端而受打击。
便劝慰道:“是啊,务旃,此事也不一定为真。
何况,即便为真,你是你,谢璧是谢璧,殿下不会因为谢璧的缘故而对你有所偏见。”
萧业无力地垂着头,披散的墨发更衬得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片刻后,他找回了些力气,扬起寒冽的俊颜,“有劳范兄,我想看看当年的卷宗!”
“这……”范廷犯了难,私查卷宗不合规矩。
“范大人,有劳了!”魏承昱见状,亦开口请求。
范廷叹了一口气,看萧业这样子,不看到卷宗定不会安心。
“好吧,我这就去找!”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萧业松开了扶着墙的手,身子晃了晃,站直了,但脸上仍无血色,步履沉重的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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