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掠过残碑，寒玉匣的指针稳稳钉在北方。北冥渊收铃入袖，不再回望身后崩塌的沙丘。他脚步未停，黑袍翻卷如夜潮，身后追随的联盟精锐默然列队，踏出风蚀谷的第一道整齐足印。
半日之后，临时营帐立于断崖背风处。北冥渊将寒玉匣置于石案，掀开封印寒玉的阵纹，残片静静躺在匣中，边缘锯齿与铃身反序九律隐隐呼应。诸葛墨羽凑近细看，忽然皱眉：“这纹路……像是阵法逆流时的回光结构，我曾在《九枢残篇》里见过类似记载，但那本说是‘锁魂归源’的禁术。”
“不是禁术。”北冥渊指尖轻抚铃身，“是矫正。”
轩辕逸风从帐外走入，肩头还沾着风沙：“你真要带我们回北冥旧址？那里早就被苍云岳的人犁过三遍，连地脉都被炸断了。”
“所以他才找不到。”北冥渊合上寒玉匣，指针纹丝不动，直指北方，“他们找的是钥匙，而我们要找的是锁。”
帐内一时寂静。一名联盟长老忍不住开口：“可南荒那边……石碑刚现，线索未尽，就这么转向，会不会太仓促？”
北冥渊不答，只将青铜铃置于石案中央。他并指成诀，一缕神识探入铃中——刹那间，铃舌无风自动，轻撞一次。
铛。
无声之音扩散，寒玉匣中的残片骤然共鸣，边缘锯齿缓缓旋转半寸，与指针方向完全契合。帐中众人神识微震，仿佛有股无形之力扫过，竟让几人耳中嗡鸣不止。
“这不是选择。”北冥渊收回手，“是器物自引。它认得路。”
诸葛墨羽盯着铃铛，忽然低笑一声：“有意思。你们看这铃纹，反着走，像是在倒着念一段咒。若我是阵法师，我会说——这不是开启的钥匙，是上锁的扳手。”
轩辕逸风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只灰布小袋，放在石案上：“这是我爹临死前留下的。北冥家祭祖那日，轩辕家三百子弟随你父亲战死。他说，若有一天你要回去，别忘了带上这些骨灰。我们，也算回去看看老兄弟。”
北冥渊看着那布袋，指尖轻轻抚过，未语。
次日启程，队伍穿行风蚀谷深处。灵流紊乱如沸水，神识探查刚放出去三丈便被撕碎。两名弟子误踏流沙，险些陷落，幸被北冥渊一袖扫出。他取出青铜铃，轻摇一次。
这一次，铃声依旧无声，但识海中却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波纹图谱，如水纹般扩散。他依图而行，绕开三处隐秘陷阱，最终在谷口停步。
一截残碑半埋黄沙，碑体斑驳，材质却是北冥家族祭坛特有的墨玉岩。
诸葛墨羽上前拂去沙尘，忽然一僵：“这碑……背面有字。”
众人围拢，只见背面刻着半句铭文：“……钥归故土，魂锁九幽。”
“魂锁？”一名弟子低声嘀咕，“听着就不吉利。”
“不是不吉利。”轩辕逸风冷笑，“是代价。”
北冥渊伸手触碑，刹那间，掌心旧伤崩裂，血珠滴落碑面。诡异的是，那血并未滑落，而是如被吸收般渗入碑纹，整块残碑微光一闪，随即归于沉寂。
“你的血……能激活它？”诸葛墨羽皱眉。
“不是激活。”北冥渊收回手，袖中寒玉匣微微发烫，“是认亲。”
队伍继续北行，三日后，北冥旧址外围终现轮廓。灰雾如幕，笼罩整片废墟，低垂不散。神识一探，瞬间受阻，飞行法器刚升空三丈便失控坠地，机括尽毁。
“这雾不对劲。”轩辕逸风握紧刀柄，“连灵力都像被吸住。”
北冥渊缓步上前，黑袍猎猎，左臂旧伤处血迹已浸透衣袖，却毫无痛感。他取出青铜铃，轻轻一晃。
铃未响，但识海清明如洗。
他踏入雾中，其余人紧随其后。雾气粘稠，每走一步都像在泥沼中跋涉。诸葛墨羽取出阵盘，刚欲推演，阵盘表面忽然浮现一道逆向符纹，与铃身九律完全相反。
“是‘逆九律’残阵。”他声音低沉，“这雾不是天然形成，是人为维持的封印余波。有人在这里设过镇压阵。”
“不是‘有人’。”北冥渊停下脚步，凝视前方灰雾深处，“是‘我’。”
众人一怔。
他未解释，只抬手一引，神识如刀，强行劈开前方雾障。刹那间，地面阵纹显露——庞大、复杂，纹路由内向外呈螺旋状扩散，中心直指旧址祭坛方位。而那纹路结构，竟与寒玉匣底的环形纹路有七分相似。
“这阵……是北冥家的？”轩辕逸风震惊。
“不全是。”诸葛墨羽蹲下细看，“主干是你们的传承纹，但分支全是逆向嵌合，像是……在修补某种崩裂。”
北冥渊沉默不语，左臂伤处血流不止，衣袖尽染。可他心神却前所未有的稳定，仿佛这痛楚是某种必要的祭品。
就在此时，雾中传来低语。
不是幻听，也不是风声。
那声音清晰、缓慢，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一字一句，直入识海：
“守门人……回来了。”
诸葛墨羽猛地抬头：“谁在说话？”
无人回应。雾依旧浓重，阵纹静默。
北冥渊却未动，只缓缓抬起左手，凝视青铜铃。
铃身古纹幽光流转，排列依旧相反。他指尖轻抚铃舌，忽然低语：“你说鸣钥者亡……那镇钥者，要付出什么？”
话音未落，铃舌微震。
铛。
一声轻响，撕裂雾幕。
远处废墟中，一块完整石碑缓缓从沙下升起，碑面无字，唯有一道锁形凹槽，与寒玉匣中残片的锯齿边缘，分毫不差。
北冥渊迈步向前。
左臂伤口全面崩裂，血顺指尖滴落，在灰雾中划出一道暗红弧线。
他伸手入袖，取出寒玉匣。
匣开，残片微鸣。
就在他欲将残片取出之际，雾中低语再度响起，这次更加清晰，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以血为契，以魂为钥——你，可愿锁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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