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哪里知道，自己的外公会把他的那点狐狸手段，当成书说给人家听？
终于忙完下班，他发消息问起顾晴空，今天他推荐的书有没有喜欢的。顾晴空回复：“在读《无人生还》，很喜欢。”
沈非在夕阳下露出笑容，他的轮廓暖洋洋的，像一只毛绒柔软的小动物。
沈非走进一家音像店，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只手提纸袋。
回到家里时，顾晴空已经从书房里出来，正和林叔刘婶一边聊天，一边准备晚饭。
温馨的场景映入眼帘，沈非有些恍惚，问自己：这便是家的温暖吗？
答案是明确的。
顾晴空把两盘菜端到饭桌上，看见他，笑眯眯地喊道：“你回来啦！快换衣服洗手，该吃饭了。”
“好。”沈非应道，乖乖地去换掉衣服，又洗过手，回到饭桌前。顾晴空已经把筷子摆到了他的面前。
林叔抱着一只布袋往楼上走，刘婶在厨房继续忙活。
沈非说：“林叔刘婶，都别忙了，一起吃饭吧。”
林叔和刘婶听到沈非的话，都愣住了，他们是从沈家出来的，一直接受的是老派的规矩。其中很重要一点，就是仆人不能和主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即便是现在，世家之中，也没听说哪一家允许仆人管家和主人家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那样会被其他人嘲笑的。
林叔记得很清楚，上一次沈非向他提出来坐下来一起吃饭，是在沈非念初二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便以不合规矩拒绝了，沈非也没有勉强，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而今天，沈非又一次提起了这个要求，林叔想，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少爷已经长大了，就算他和少爷坐到一张桌上去，也不会有人说他趁着沈老不在国内，欺负年幼的主人。
别说这家里没有碎嘴的人，就算是传了出去，以少爷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没人会有资格因为这点事情笑话于他。
“好啊，少爷。”林叔笑着回应了一声，刘婶额外取来两副碗筷，和林叔到桌边来坐下了。
这顿饭，沈非和顾晴空吃得开心，林叔的喜悦之中，却是感慨万千。
“少爷这些年，心里太苦了。”晚饭后，看着沈非和顾晴空上了楼，刘婶对林叔说。
林叔点点头，一声长叹：“少爷从小就没了妈妈，叶骏又是狼子野心，老爷子常年居住国外……这个家里总是空荡荡的，少爷再怎么独立，也想要一个真正的家。”
刘婶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宽慰道：“我看这位顾小姐，是真的很适合做我们少爷的妻子。她来到这里之后，少爷的笑容比以前多多了。以后他们结婚，生一两个孩子，这个家里就热闹起来了！”
二人不由畅想以后，家里多了小主人，热热闹闹的样子，又感慨了一阵。
沈非带着装在纸袋里的电影录像带，和顾晴空去了二楼的小型电影厅。
电影录像带有三盒，为一系列电影的三部曲。
“《爱在黎明破晓前》？看名字，是一部文艺片。”顾晴空随手拿起一盒，读出了上面的名字，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今天沈非给她推荐了她感兴趣的推理小说，带回来的也会是推理类电影。
电影播放工作做好，二人坐在沙发上，开始看这部电影。
开始，一对男女在火车上用顾晴空无法听懂的语言不断争吵。
这一段没有字幕，顾晴空支起自己的下巴，靠在沙发一侧扶手上，默默叹息了一声。
好像没什么意思，像是沈非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的人会喜欢的电影。
而她，完全喜欢不起来啊……
转念一想，能留在沈非身边，正大光明地偷他一点灵气，也是好的，不算辜负了这段单独相处的时光，
她换了个方向，改往沈非肩膀上靠过去。沈非正在看电影，见顾晴空凑过来，心生欢喜，顺势搂住了她的纤纤细腰。
电影里，男女主角在火车上聊天，他们越说越投机。男主角到站下车后，终不甘就此错过，又回到车上，向女主角提出同游维也纳一日。
二人在短暂的无所适从之后，在旅人的建议下，开始了这一次令他们终身无法忘怀的游玩。
在同游之中，二人情愫生出，越发亲密。
顾晴空渐渐的，被这部电影吸引了。
男主和女主玩得很开心，他们灵魂契合，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依然难免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执。
顾晴空心想，有些事情，或许是无法获得旁人理解的，即便是灵魂契合的情侣。说了只会毁掉这段关系。
很快，电影中的二人也意识到，这样争吵会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于是终止了争吵。
果然，他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深夜，男主要来一瓶红酒，他们在草地上做了最亲密的事情。
顾晴空以为，他们会自此在一起。
可是影片的最后，女主坐上火车离开巴黎，男主送别。二人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只是约定半年之后在这里见面。
“临时起意的爱情，真的会长久吗？”顾晴空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演职员表，问道。
“你认为呢？”沈非反问。
顾晴空想了想，慢慢地摇摇头。
沈非问：“为何？”
顾晴空回答：“很多美好，在它最美的时候戛然而止，才会觉得深刻。”
沈非问她：“不会觉得可惜吗？在这短暂而艰苦的人生中，遇到最美好的情感，不是应该努力把它留下来吗？”
顾晴空却说：“初见时对彼此充满新鲜感，自然会觉得一切都好，时间久了总会回归现实。到那时，美好的感觉，就要被一点点蹉跎掉，变成一段证明自己曾经愚蠢的记忆。”
沈非发觉顾晴空与他的想法有很大的不同，顾晴空的这段感想，不应该出现在她这样的年纪。
从小没能感受到家庭温暖的孩子，大多数还是憧憬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即便在他们之中有一些人，对这种情感会表现出抗拒。
可是顾晴空并不是这个样子，她发表这段感想时，脸上写满了真挚。
沈非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感情才能经得住时间的蹉跎，可以做到细水长流？”
顾晴空皱起眉头，认真思考沈非的这个问题。
她说：“我不知道。我想知道电影里的两位主人公，后来有没有在一起？”
顾晴空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纸袋子，在纸袋子里，有剩下两部电影。
那两部电影里，有她想要的答案。
可是沈非摇摇头：“剩下两部电影，现在看还不是时候。”
她有些不懂，沈非说的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
但是顾晴空又很快明白过来，从这个系列电影起的三个名字来看，这应该讲的是三个不同生活阶段的爱情。
沈非想用这个系列的电影做引子，与她一起探讨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正如他所说，剩下的两部电影现在看，的确不是时候。
沈非问：“你为何会觉得，长久的相处，一定会毁掉两个人之间原本的美好？”
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顾晴空说道：“人大多是追求新鲜感的，当两个人日夜相对，别说是从对方身上挖掘出什么新鲜感，就连对方嘴巴里哪颗牙齿该修都清清楚楚。所谓距离产生美，大抵如此。如此了解一个人的优点和缺点，自然也就不会觉得美了。”
沈非说：“你说的话是对的，可是你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顾晴空好奇地问。
“如果这两个人都在不断奋斗，那么他们之间就会有说不完的新鲜话题，和找不完的新鲜感。”
听到沈非这样说，顾晴空摇了摇头：“人是有惰性的，能够战胜惰性的人少之又少，既然已经在一起，就不必担心配偶会离开自己，这样的情况下很少会有人为了新鲜感这种事情，做出让自己痛苦的努力。”
“更何况，”顾晴空又说道，“两个人临时起意爱上对方，这是因为对方表现出了一些让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的人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自己，便以为那是爱情，可是在一起之后才发现那吸引自己的东西并不强烈，或者干脆就是消失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再怎么努力，变了心的人也不会回头。”
沈非脸上微笑着，心中却是暗流汹涌。
为何顾晴空会对爱情与婚姻如此悲观？
是因为她的母亲当初义无反顾嫁给顾金城，最终落得一死的下场吗？
还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伸出手来，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问道：“你会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爱的人吗？”
顾晴空想到了自己羽神的身份，所以轻轻摇了一下头。
“为何？是因为担心吸引恋人的东西消失吗？”沈非悬着一颗心，问她。
他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但他同样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顾晴空对爱情和婚姻态度，让他发现，短短二十几天的相处，还不够让顾晴空对他们之间的未来产生希望。
“不是，”顾晴空说，“因为有些事情，说出来只会引起争吵，而争吵，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原来是这样吗？
沈非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说：“若是哪天你想对我说什么，我会全盘接受你的秘密。”
顾晴空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她知道沈非已经初步了解她身上的秘密，现在，沈非是想她把瞒着他的事情都说出来。
有些太突然了。
顾晴空不由得想，如果沈非知道她就是羽神，不知会不会心中恼火，干脆毁掉他们之间的约定。
就算是要说，那该怎么说呢？从哪里说起呢？要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要救师兄，搞不好她还是要回到修真世界。
到那个时候，沈非会同意吗？
如果走到那一步，她离开了，沈非会怎么样？
顾晴空这一晚不知是多少次反驳了沈非的话：“不行，那对你太不公平了。”
沈非听懂了这句话，却没能揣摩到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她做什么，会对他不公平？
“你是我的女朋友，如果你愿意，将来你就是我的妻子。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你对我不公平。”
沈非的这句话，让顾晴空的心乱作一团。
“你在胡说什么？”她问。
这样略微蛮横的问题，让沈非无法回答。
他只是说：“我爱上了你便不会变心，我可以爱上你的一切，不管它们是处于黑暗还是光明。若是你不相信，我愿意用一生来回答这个问题。”
顾晴空的心化了，沈非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真心所想，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沈非伸出手来扶，却被挡了过去。
“沈非，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呢？”
沈非的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有些发白：“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想到了上一世，他被罗家人设计抓走囚禁，罗家人心中得意，不知他是将计就计。
沈非借着罗家的力量提高自己的实力，偷走了几部不错的修者秘籍。
修成之后，他逃了出来。那时候外公已经去世，沈非亡命天涯，用自己的地下资产武装起一只队伍，毁了大半个罗家。
几次袭击之后，他的力量越发强大，罗家在他的攻击下终于覆灭。
他带走了顾晴空，那个记忆中，一直很害怕他的顾晴空。
可是，罗家的一股潜藏于地下的势力，终于摸到了可以暗杀他的机会。
潜伏，下毒，一击致命。
可是那一击，强行接下来的却是顾晴空。这个在他记忆中存在感一直很弱的女人，他前世今生的妻子，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当场丧命。
难道，她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她也是从前世而来？
沈非很想这样问，耳边听到顾晴空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沈非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茫然。
他问：“那你是否愿意留在我身边？”
顾晴空想了想：“这个问题，23天之后我会给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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