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萱和李芙晓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
回县城的路上，穆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本来张幽幽不想回城，还想在宁厂古镇再玩一会儿。明天从这里去穆萱真正的老家，几公里之外的谭家墩也更便捷一些。
但是现在的宁厂古镇已经十分萧条，偌大的镇子里只有一些耄耋老者还在留守。
没有酒店，甚至没有小卖部。
穆萱安慰女儿：“寒假这么长，还怕没时间来吗？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会带你到处都去看看。”
小家伙这才开心起来。
第二天一早，穆萱几人前往种满月季花的小楼。
从鹿子桥望去，却再也看不到二伯家的屋顶，想必因为是冬天，草木都已枯萎。
待到走近了，穆萱才发现以前种满了植物的小楼，如今已经变得光秃秃。
李芙晓像是预料到了她突然的停顿是为何，说道：“你二伯母不喜欢花，你二伯去世那年，他们就把屋顶打理出来了。”
也对，喜欢花的是穆光益。
喜欢花的人走了，花自然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穆萱觉得有些遗憾。
二伯家的月季花十分漂亮，远远望去，一眼就能看到他家那片月季花瀑布。
楼顶垂坠到一楼，姹紫嫣红，十分夺目。
但是又觉得自己太矫情，毕竟穆光益去世的时候，她因故没能回巫杞。
她都没能送二伯最后一程，凭什么替除掉的月季花感到遗憾？
她们到的时候，穆家的大部分亲戚已经到了。
穆萱是第三代最小的一个，所以在她前面的那些堂哥堂姐，有的早就已经退休了，现在的日子过得恣意随性，有大把的时间。
随便哪家有什么红白事，都能够很快到场。
众人聚拢，免不了又是一堆问候。
没有催婚催生的，便问学习。
大家都知道张幽幽说话很晚，于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几岁了，读几年级了？”
他们都是用的方言，张幽幽能够听懂方言，却不会说方言，用普通话乖巧地回答。
方言很有特色，原本穆萱也想过教她方言。
但是孩子语言发育迟缓，还非得在家里给她营造那么复杂的语言环境，着实没必要，于是他们家跟张幽幽说话的时候会自动切换普通话。
“哎呀，你说的什么我听不太懂。”说话的是一个穆萱不认识的老婆婆。
今天来的人全是比较亲近的关系，穆家这边的，穆萱全都认识。
剩下不认识的，想必是穆承穆军的岳丈家，还有穆岚的夫家。
连穆萱都不认识的人，居然会知道张幽幽说话晚，还会略带戏弄地说听不懂普通话。
穆萱心里泛起一阵凉意。
她担心女儿会因为这些话难过，刚想帮她反驳回去。
张幽幽说：“奶奶，我说的普通话你听不懂吗？你该不会是行走的五十万吧？”
女儿稚气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声音清脆，加上众人都是围坐，很多人都注意着她们这块儿的动静，所以这个声音一出，盖过了屋子里大多数人的声音。
“行走的五十万是什么？”有人问。
听不懂的人更多了。
张幽幽耐心地解释：“祖国早已普及了普通话，这位……却听不懂，说不定是间谍。”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而且还将称呼从“奶奶”转变为“这位”，似乎已经肯定了“这位”的身份，穆萱忍不住扶额。
“幽幽，不许胡说。奶奶年纪大了，所以不会说普通话，并不代表奶奶是间谍。”
张幽幽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自问自答：“不会说也听不懂么？也对，国家大力推广普通话是九十年代后期，奶奶的年龄也不可能那个时候去上学，难怪奶奶不会说也听不懂，对不起奶奶，我误会你了。”
小家伙诚挚地鞠躬道歉，穆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看着她如此沉着地应对找上门的刁难，穆萱心里感到一阵欣慰。
不枉在她小时候，就一直鼓励她，说话晚不是她的错，让她免疫因为说话晚遭遇的歧视。
“刁难”的老奶奶满脸皱纹，看不清她听完张幽幽这番话之后是怎样的表情，不过应该奏效了，毕竟再没有人因为这个话题来继续刁难张幽幽。
众人又杂七杂八地扯了一通。
“现在的小孩子不得了，都是被网络荼毒的，网络用语一套一套的。你看这个行走的五十万，我要不是刚刚查百度，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穆萱微微蹙眉，这个声音她很熟悉。
穆军坐在角落里，拿着手机一边刷一边说，脑袋还不屑地摇晃。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的儿子从他身后伸手过来讨要手机。
脸上满是哀求的神色。
穆军觉得没面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严厉的眼神瞪回了自讨没趣的儿子。
场面一度尴尬。
很快就有人附和他：“可不是嘛，你看现在的小孩子，有几个不是天天抱个手机，不是刷视频就是玩游戏，跟前些年玩电脑的一模一样。”
“手机的危害比以前电脑更大。以前家里不买电脑，就只能存钱去网吧上网，能够杜绝很多时间。但是现在谁没个手机？”
穆军的话引起了很多共鸣。
时光突然像是倒退，跟某一刻重叠。
屋子里的人除了穆萱和李芙晓，其他人张幽幽都不熟悉，她也不愿意去跟那些小孩子玩，毕竟跟她年纪差不多的，一个都没有。
张幽幽刚想开口说话，穆萱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有些话，小孩子可以说，但是她更应该说。
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手机是社会发展必然的产物，其实不论孩子，就连我们成年人，有几个不是整天抱着手机不放？与其去担忧网络荼毒，还不如正确地引导。”
张幽幽学着其他人的样子，附和着自己的母亲。
“行走的五十万可不是网络荼毒，这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安全局发布的，让全民都参与到维护国家安全上来，遇到有可疑的间谍，立马进行举报。国家都愿意拿出五十万来奖励举报的热心人民，肯定这是有益无害的。”
小嘴一张一合，得意扬扬地普及她学到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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