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单的一个音节,却给了方玉珍莫大的鼓舞,仿佛得到了最权威的认证。
她灰败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急促起来,继续说道:“所以你看,爸爸妈妈都是爱你的……妈妈是爱爸爸的,所以……所以爸爸也是爱妈妈的对不对?他只是一时糊涂,他工作太忙了……他会回来的,对不对?”
梁颂安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荒谬感。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穷尽一生,只为向一个薄情寡性之人求证一个“爱不爱”的答案?这多么可笑,又可悲啊!
可是,这个可笑又可悲的人,是他的母亲。
而且,她快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压在梁颂安心头。他没办法,哪怕需要昧着良心,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他也只能再次艰难地、沉重地回应那个字:“嗯。”
方玉珍的离世,其实是早有预料的。
从梁颂安回到椹川,踏进这栋死气沉沉的别墅,看到母亲那副油尽灯枯的模样时,他就知道,这一天不会太远。医生也早已下了病危通知,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当那一刻真正来临时,当方玉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而冰凉的手死死拽住梁颂安的衣角,浑浊的眼泪滑过深陷的眼窝,一心一意、苦苦哀求他,求他帮她把梁如晦找回来,让她在闭眼之前能再见丈夫一面时,梁颂安那颗自以为早已坚硬如铁的心,还是忍不住尖锐地痛了一下。
梁颂安并不知道梁如晦此刻具体在何处,他也不想知道。但跟随他前来椹川的方家人是知道的,他们一直留意着梁如晦的动向,既是为了掌握情况,或许,也是为了在最后时刻,满足小姐这卑微的遗愿。
“红海酒店。”
手下人报出了这个在椹川无人不知的地点。
这是梁如晦多年前随手收购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如今已是椹川地标性的奢华场所。
在红海酒店的最顶层,有一间常年为梁如晦空置的总统套房,那里与其说是休息的居所,不如说是他用来安置各色女人、纵情声色的巢穴。
时间紧迫,母亲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梁颂安即使内心对那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有千万般不待见与鄙夷,此刻也别无选择。也许,这是他能为这个一生悲苦、至死都未能醒来的母亲,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完成她最后的念想。
梁颂安赶往红海酒店,虽然他不常出现在椹川的社交场合,但梁如晦有位法定继承人的事,在上层圈子里并非秘密。
酒店前台显然受过叮嘱,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并未多做阻拦,便恭敬地示意他可以通过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在顶层悄然打开,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寂静无声,极尽奢华。总统套房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正是梁如晦那位得力而忠诚的秘书李梅。
李梅看到突然出现的梁颂安,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显然没料到这位几乎从不主动找上门来的太子爷会在此刻出现。出于职业本能,或者说,是出于对套房内正在进行之事的了解,她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试图阻拦梁颂安。
“颂安少爷,董事长他现在……”
她的话尚未说完,梁颂安冰冷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寒意、厌恶,以及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让李梅瞬间脊背发凉。她从未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甚至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积压了太久的、对父亲以及父亲身边这些助纣为虐者的怒火,在此刻,因母亲垂死的哀求而彻底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骤然响起。
梁颂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股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狠厉,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李梅那张写满错愕与震惊的脸上。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不仅将李梅彻底打懵,也让梁颂安自己胸腔中翻涌的、积压了多年的怒火与痛楚,找到了一个短暂而暴烈的宣泄口。
走廊里奢华的壁灯灯光下,李梅保养得宜的脸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戾气深重、与梁如晦发怒时竟有几分神似的年轻男人,一时竟忘了言语,只剩下惊愕与一丝隐秘的恐惧。
梁颂安没再看她,也没理会身后可能存在的其他保镖或眼线。他直接伸手,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象征着梁如晦权力与放纵的总统套房大门。
门内的景象,与他想象中并无二致,却又因亲眼目睹而更觉刺目。极致奢华的空间里弥漫着酒气与浓郁的香水味,灯光被刻意调成暧昧的昏黄。
梁如晦穿着睡袍,慵懒地靠在巨大的沙发上,怀里依偎着一个年轻妖娆、衣着暴露的女人,另一侧还有一个正在为他斟酒。空气中还残留着纵情欢愉后的靡靡气息。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破了室内的旖旎。那两个女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下意识地往梁如晦身后缩了缩。
梁如晦先是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在看清来人是梁颂安时,那丝不悦迅速被一种混杂着惊讶、审视和居高临下的漠然所取代。
“呵,”梁如晦嗤笑一声,并没有推开身边的温香软玉,反而就着那女人递到唇边的酒杯抿了一口,语气带着惯常的、令人不适的嘲讽,“我当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怎么,方家没教过你,进门之前要先敲门吗?还是山城的水土,就养出你这点教养?”
梁颂安无视了他刻薄的言语,也无视了那两道黏在他身上、带着好奇与评估的视线。他径直走到沙发前,隔着宽大的茶几,目光如冰刃般直射梁如晦,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情绪而显得异常低沉、沙哑:
“我妈快不行了。”他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她在等你,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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