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栖霞居笼罩在落日的余晖中，名副其实。一道莹蓝色遁光划破天际，稳稳落在洞府门前，正是自炼器堂归来的莫沉。
莫沉才一落地，石门便无声滑开，烛影已化作那冷峻男子的半人形态静立等候。他蛇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躬身道：“命主回来了。”
“嗯，事情已了。”莫沉颔首，步入洞府，室内禁制随之闭合，将外界隔绝。他自储物袋中取出那瓶“凝元饲灵丸”，白玉瓶身在洞府明珠的光辉下泛着温润光泽。
“此物予你，于你修行应有所助益。”莫沉将玉瓶递了过去。
烛影双手接过，指尖触及玉瓶的刹那，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灵力，而且还散发着奇香，甚是诱人。
烛影冷峻的面容上线条稍稍柔和，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堪称真切的笑意。“多谢命主厚赐。”他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平日的疏离。
莫沉看着眼前的烛影，神色一正，语气认真道：“烛影，你虽因那神魂里的认主印记而追随于我，但你我心知肚明，既踏上此途，所求无非是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窥探天地之极。你非我仆役，我亦非你唯一之主。往后岁月，你我实为在修炼的道路上，互相扶持、共历艰险的道友。”
这番话，并非主人对灵兽的抚慰，而是同道之间的交心之语。
烛影闻言，蛇瞳之中光芒骤然亮起，那冰冷竖瞳里似乎有涟漪荡开。他沉默片刻，再次躬身，这一次，姿态更为郑重：“命主之言，烛影…铭记于心。必不负命主之谊。”
莫沉微微一笑，道：“正好，新祭炼的法器需试其威能，随我来练功房。”
洞府内的练功房颇为宽敞，四壁及地面皆铭刻着加固阵法，足以承受筑基修士的切磋。莫沉站定中央，心念一动，那暗银色、闪烁着星点的辟法笼便出现在手中。
“去！”他轻喝一声，将辟法笼抛向空中，同时双手如穿花蝴蝶般打出数道灵诀。只见那辟法笼迎风便长，瞬息间化作一尊足以将莫沉完全笼罩其内的巨大银笼，灵光流转，嗡鸣声中缓缓落下，将莫沉护得严严实实。
笼身之上，新熔炼的星陨铁带来的星点微微闪烁，煞是神秘。
“烛影，用你的风火之术，全力攻击此笼，不必留手！”莫沉在笼内下令。
“遵命！”烛影应声，身形一晃，原地顿时现出肥遗妖兽的真身。通体赤红鳞片熠熠生辉，头顶小角泛起灵光，四只肉翼猛然展开，一股属于二阶妖兽的威压弥漫开来。它先张口一吐，数道炽热无比的烈焰如龙般射出，正是其天赋火系术法，练功房内温度骤然飙升。
紧接着，四翼狂扇，顿时道道凌厉风刃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卷向辟法笼，风助火势，烈焰瞬间暴涨，将整个银笼吞没。
然而，身处笼中的莫沉，只觉外界火光耀眼，风声凄厉，笼内却是一片宁静，波澜不惊。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那能撕碎寻常防御的风刃，竟被辟法笼完美隔绝，连一丝热浪、一缕微风都未能透入，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发丝的垂落，衣角的静止。
“好！”莫沉面露满意之色，扬声道：“再来，试试物理攻击！”
烛影闻令，巨大的蛇尾猛地扬起，带着千钧之力，破空之声尖锐刺耳，狠狠甩向辟法笼。
“嘭！”
一声沉闷巨响在练功房内回荡，辟法笼周身灵光急闪，笼体微微晃动了几下，便稳稳承受住了这狂暴一击，笼身丝毫无损。
莫沉心念一动，收回辟法笼，将其托在手中，只见其暗银光泽依旧，星点闪烁如常。“不错，寻常筑基初期修士的术法与物理攻击，当可无虞。此番炼器，耗费心血与灵石，值了。”他心中欣喜，对即将到来的外出巡查，更多了几分底气。
测试完毕，莫沉并未放松，而是步入静室，盘膝坐下。脸上的喜色渐渐收敛，转为沉思。
辟法笼已成，自身筑基修为也已稳固，是时候理清那萦绕心头许久的谜团了——半限秘境祭典上的“赤血蛟肉”事件。
莫沉首先明确一点：自己并非在秘境中筑基之人。若非后来机缘巧合成功筑基，恐怕自己也和大多数弟子一样，筑基失败。这一点，让莫沉能更客观地审视那些“幸运儿”。
是谁？在那块本应助益筑基的二阶“赤血蛟肉”中做了手脚，导致大部分弟子服用后灵力难以炼化，在冲击筑基的关键时刻岔了气，功败垂成？谁的嫌疑最大？答案似乎指向那些最终的受益者——那四名在秘境中成功筑基的弟子。
而那四人，便是他需要重点调查的对象。
莫沉沉吟片刻，决定前往宗门内的流云坊市。那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是打探风声的好去处。
次日，莫沉再临流云坊市。此番目的与昨日不同，他未在那些炼器材料铺停留，而是径直走向坊市深处一家名为“闲云酒馆”的二层木楼。酒幌摇曳，店内布置雅致，此时并非高峰，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坐着些低阶弟子或看似常驻坊市的散修。
莫沉选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一名炼气期的伙计赶忙上前招呼。莫沉随意点了一壶招牌的“竹叶青”灵酒，两碟清淡小菜。他目光扫过柜台后那位正低头拨弄算盘、看似精明的中年掌柜，心中已有计较。
酒菜上齐，莫沉慢斟浅酌，看似悠闲地观赏窗外街景，实则神识微动，留意着店内的动静。待那伙计忙过一阵，掌柜也难得清闲下来喝茶时，莫沉端起酒杯，缓步走到柜台前。
“掌柜的，贵店的竹叶青，滋味醇厚，确是不错。”莫沉含笑开口。
掌柜抬头，见莫沉气度不凡，身着内门弟子服饰，更是筑基期修士，连忙放下茶杯，堆起笑容：“前辈谬赞了，小店的灵酒能入前辈法眼，是小店的荣幸。前辈面生，是初次光顾？”
“算是吧。”莫沉顺势将酒杯放在柜台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显得推心置腹，“不瞒掌柜，我闭关刚出，对宗门近来之事所知甚少。听闻此次半限秘境，有几位师兄弟表现惊艳，一举筑基，真是后生可畏啊。像那步家的步锦、丹霞峰的柳承光，还有那位…周辰，以及百炼峰的卫轩，如今怕是宗门里的风云人物了吧？”他说着，看似不经意地将一个小布袋推到掌柜手边，里面传出细微的灵石碰撞声，约莫二三十块。
掌柜的眼角余光瞥过布袋，脸上笑容更盛，手法娴熟地将布袋收入袖中，也压低了声音：“前辈消息灵通，正是这几位。前辈是想…结交一番？”他试探着问，显然将莫沉当成了想投资潜力的有心人。
莫沉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仙路漫漫，多认识几位才俊总无坏处。只是不知这几位性情如何，背景深浅，贸然打扰，恐有不便。掌柜的在此开店，见多识广，还望指点一二，也好让我心中有数。”
莫沉这话说得圆滑，既表明了意图，又给了掌柜发挥的空间，更重要的是，将自己置于一个“想要巴结”而非“调查”的位置，不易引人怀疑。
掌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类打听消息的修士他见得多了。他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凑近些，如数家珍般低语起来：
“前辈请问，小的在这坊市多年，别的不敢说，些许消息还是灵通的。先说那步锦仙子，”他语气带着几分敬仰，“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步家本就是玄门望族，她本人更是了得，明夷组魁首！直接被云渺峰的静瑜长老收为关门弟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掌柜的顿了顿，摇摇头，“不过，这位仙子性子极冷，据说除了修炼和聆听静瑜长老教诲，几乎不与外人交往。多少想攀交情的，连她洞府的山门都进不去。祭典前后？听说她一直在云渺峰静修，等闲不见客。”
莫沉默默点头，抿了口酒，示意继续。
“再说那柳承光柳公子，”掌柜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羡慕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那是丹霞峰柳长老的嫡孙，柳长老可是结丹中期的高人，掌管着宗门一部分丹药分配呢。柳公子有这般靠山，资源自然是不缺的，性子嘛…也比较…洒脱。”他斟酌着用词，“他身边总跟着那个周辰，说是护卫，实则是柳家培养的家臣，主仆一体。这次秘境，两人双双筑基，可是羡煞旁人。祭典之后，有人见柳公子在丹霞峰下的酒楼设宴，心情很是不错。”
“哦？双双筑基，确实难得。”莫沉适时接话，看似随意地问，“这周辰，能得柳长老看重派为护卫，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掌柜的摇摇头，“只知他对柳公子忠心耿耿，修为嘛，以前不显山不露水，这次秘境倒是崭露头角了。他们二人关系紧密，在宗门内也算是一股势力了。”
“那卫轩呢？”
“卫轩啊，”掌柜想了想，“百炼峰的弟子，体法双修，为人挺豪爽，朋友不少。就是修炼消耗大，经常见他来接取一些报酬高的宗门任务。最近好像还在打听某种强化肉身的秘药来源，挺急的样子。”
莫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抛出一块小灵石在柜台上当作酒资，对掌柜笑道：“多谢掌柜告知，让我心里有了底。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
掌柜会意，连连点头：“前辈放心，小的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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