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赵王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耻辱。
虽然他自诩对自己的前王妃是真爱,可当这层所谓真爱的遮羞布被当众撕开……
他和王妃私下的感情纠葛,那是情趣,现在高娘子的猖狂,就成了公然甩在他脸上的巴掌。
赵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阴恻恻的怒喝一声:“住嘴!”
高娘子能被留在王府,负责时刻挑起赵王对亡妻的思念,她就不可能是个蠢的。
只是拿捏赵王太轻易,才叫她得意忘形。
眼见赵王动怒,她不禁头皮发麻。
只是为了表示自己对已故王妃的忠心,依旧用愤恨的眼神瞪视赵王。
赵王受不住一个奴才当众这样的挑衅羞辱,想要叫人把她拖下去。
长公主冷眼旁观了这场闹剧,此时开口:“挖吧!”
说话间,拎着铁锹铁铲的二三十个护卫就踏上废墟。
佟侍卫拎着王府的管家过去,叫他现场指认:“正房小隔间的书房在哪个位置?”
“这一块?”
“这面墙,倒塌前,是立着博古架的吧?”
“往右后方挪六步,这里。”
“把这一整片都清理出来。”
墙壁的主体是砖石支撑,屋内隔断则基本都是木质,烧毁后,整个面目全非。
为了少做无用功,佟侍卫向管家仔细确认了穆云禾说的那几个位置,然后亲自带人清理坍塌的废墟。
这边,热火朝天忙活着。
其间,已经有人搬来一把座椅。
长公主轻轻理平裙摆褶皱,在院子中央落座。
赵王不明所以,高娘子已然意识到对方要寻的是什么,听着佟侍卫和管家对话,冷汗不知不觉浸透后背。
“姑母,您这是……”赵王忍不住询问长公主。
高娘子却是急了,不管不顾的大声道:“王爷,这里是王妃留下的最后念想了,岂能容人这般践踏?您不能叫他们乱动这里。”
赵王才刚褪去一些的尴尬,重新袭上心头。
范嬷嬷没等他发作,就冷笑着俯视高娘子,一字一句:“看来,你清楚我们要找什么。”
高娘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表情僵硬的当即噤声。
赵王只是被自己所谓的真爱糊了眼,不是真的蠢货。
他已然从范嬷嬷的话语和高娘子的反应中,看出些许不对。
于是,忍下脾气,也不再说话。
高娘子无计可施,冷汗直冒。
那边热火朝天,一直清理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小书房所在那一片地面整个清理干净。
佟侍卫认真寻找,在墙根底下摸到密室机关。
随着咔嚓一声,地砖陷落,露出密室入口,赵王如遭雷击,整个懵了。
魏氏在时,他与她一起住在这个院中小十年,朝夕相处,每天大半时间都在这屋子里厮混,竟是从来不知,自己住处底下还藏着个密室。
他记忆有些混乱,突然想到什么,转向高娘子寻求答案。
高娘子比他更慌,感知到他的视线,刻意回避,不知如何应对。
长公主道:“是你家里的地方,你亲自跟着下去看看。”
赵王迷茫的空当,佟侍卫已经带人点燃火把。
他带了四名护卫,连带着赵王和梁恒一起,下到密室。
火把照亮四周,里面散发着陈年的腐臭味。
里面空荡荡的,只在角落放了一只恭桶,再就是固定在墙壁上的一副铁索镣铐,墙根底下,一滩白骨。
虽然骨架之前被穆云禾撞到过,有些乱了,也不难辨认,这是一整个人的尸骨。
而且看骨架大小,要么是个半大的孩子,要么就是个女子。
“把尸骨移出去。”佟侍卫带头,将尸骨一块块小心捡起,出去抬了一张门板进来,将骨头摆好。
从密室出来时,赵王浑浑噩噩。
他和妻子日夜缠绵的屋子里藏着密室也就罢了,里面居然该囚禁了一个人?
他反应不慢,看样子就知道,人应该是被囚禁,后来才死的。
至于是被杀死,还是自然饿死病死,那就不得而知了。
长公主递了眼色,太医和仵作齐齐上前验尸。
“说!这是怎么回事!”
赵王则是直奔高娘子,拎住对方领口,眼睛赤红质问。
高娘子心里很慌,面上却保持惯有的态度,直接哭出来:“奴婢怎么知道,这里是王府,王爷怎么能叫王妃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得亏王妃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否则……怕是要被惊吓出个好歹。”
赵王看着她哭得悲痛的脸。
半晌,松手,后退。
是了!茵茵是那般柔弱善良的女子,这样阴暗的事情怎会与她有关?
他得查明白,这地下怎么会有间密室。
赵王的表情,从愤怒,到迷茫,渐渐又从释然,变得坚定。
虞瑾一直在暗暗观察他,看到最后,颇是无语:“真的是真爱啊!这么会儿工夫,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还是那句话,前赵王妃驭夫有术,死这么多年,依旧稳稳拿捏!
高手啊!
她转头看宣睦,寻求认同。
虞瑾是扒着墙边,探出半个脑袋看热闹的,宣睦则是倚靠着墙壁,只负责护她安全。
看虞瑾非要他发表一下意见不可,他才开口:“未必是真爱,而是隐约意识到的真相叫他觉得承受不起,他在刻意选择自欺欺人。”
虞瑾蹙眉,显然觉得他煞风景。
宣睦一针见血点评:“对一个自诩痴情的男人而言,他必须坚定把心中的爱人打造成不染尘垢的神女,他才会觉得值得。”
赵王爱那个女人吗?或许爱吧!
但他爱的前提,似乎是要将对方打造成他心目中的完美样子,才会去爱。
但这层所谓的爱,被他自己赋予了太多光环,内里究竟有多爱……
水分未知。
宣睦这话,虞瑾赞同。
她感慨呢喃:“真可笑,他在美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偏那个女人真身是个骗子。”
“从一开始就披了一层画皮,所有美好都是刻意为他打造的。”
“这是……投其所好了?”
宣睦勾唇笑了笑。
虞瑾为了扮丫鬟,今天又梳了双髻。
宣睦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发顶:“只能说,他所谓的爱太浅薄,不像我……”
虞瑾意识到他要夹带私货,还不等捂他的嘴……
果然宣睦话锋一转:“一开始就看透你本性了,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
虞瑾:……
这话说得,虞瑾自认为脸皮厚,都觉牙酸。
不等她说话,后面有人咳嗽两声,打断两人。
秦渊白皙的面上,又挂了一层不自然的红晕,表情颇是无奈:“您二位……真是恩爱哈!”
他原是想说,你俩恩爱能不能分下场合地点,话到最后,换了个委婉些的说辞。
宣睦只看他一眼,没说话。
秦渊出现在十丈开外他就发现了,换个人,他不可叫对方能近身。
虞瑾则是瞬间严肃,问他:“郡王爷怎么来了?”
秦渊想看热闹,可以光明正大跟着长公主来,之所以没来,是为了避嫌,赵王和秦涯这次彻底栽了,他要是掺合进来,万一叫其他人误认为他是假想敌,麻烦就大了。
秦渊尴尬摸了摸鼻子:“在府里闲着无聊,也想看看热闹。”
他真的只是来看热闹。
当然,这话,也就只有宣睦和虞瑾会信。
于是,墙根后变成三个人。
秦渊专心致志看热闹,虞瑾想到前面被打断的话题,往宣睦身边凑了凑,翘起嘴角,低声道:“你也别说大话,你的所谓都喜欢,是因为刚刚好,我的所作所为与你投了脾气,我的所谓‘缺点’都没有踩到你底线,冲击到你的原则。”
否则——
宣睦这样的人,可不会像赵王,自欺欺人在心里给爱人加光环挽救,指定跑得飞快。
宣睦没有否认,他笑着说:“是!就是刚刚好,刚刚好,你就是我喜欢的样子,多难得?”
虞瑾:……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旁边的秦渊,没再多说。
秦渊竖着耳朵听他俩说悄悄话,面上还要假装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院子里,仵作验尸过后给出结论:“初步判断,此具为女尸,死者亡故时,约莫二十五岁以内,根据白骨风化的程度推论,死亡时间在十二到十五年之间……”
“不可能!”赵王暴躁的跳出来打断。
他双目充血,盯着仵作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他的妻子魏书茵,是十年前病故的,若白骨是死在十二到十五年前,就说明人是在魏书茵眼皮子底下死的。
这样,他就不能再骗自己说这具白骨跟他的王妃没有关系了。
长公主面无表情,淡淡看他一眼,不为所动。
她示意仵作:“继续说!”
仵作道:“尸骨两边踝骨都在生前被碾碎。”
“肋骨断过三根,且都不是同一时间造成。”
“另外,左手五指的指骨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纹,甚至断裂。”
“左臂和两边腿骨,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多次骨裂和断骨伤痕。”
“只有右手手臂和指骨完整。”
仵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一辈子见过尸体无数,但惨烈至此的,属实不多。
哪怕只是一捧白骨,也触目惊心。
最后,他做下陈词:“根据卑职的经验,这女子生前应该是被人长时间囚禁,并且私刑刑讯过,至于保留右手完好……大概是为了利用她做书写之类的事情,譬如,留下亲笔证词证供这些。”
话至此处,前赵王妃设密室,囚禁并且长达数年间多次刑讯这具白骨主人,已经无从抵赖。
赵王站在院中,表情迷茫。
长公主问他:“老五,你可知这个被你的好王妃囚禁凌虐多年的女子,是何身份?”
赵王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否认自己的王妃做过这样的事。
可对上长公主洞若观火的双眸,他没能说出话来。
长公主也不想等他回答,冷笑道:“或者,你更该问问你自己,你那位所谓的王妃,究竟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赵王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长公主已经扬声:“把人带上来。”
赵王此时脑中一片混乱,本能循着众人视线去看。
下一刻,就见鬼似的倒退好几步。
? ?二更。
?
郡王爷:我是来吃瓜的,结果被强塞了一嘴狗粮,有没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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