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尘把病历本整齐地码放在桌角,没有一丝一毫的急躁。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桌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旧笔筒,里面插着两支英雄牌的钢笔。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病历,翻开了。
病历是用钢笔手写的,字迹潦草,带着一股浓浓的年代感。
上面的内容,也印证了刘正宏主任刚才的话。
“患者张桂芬,女,48岁,反复咳嗽、低热一月余……”
“入院诊断:肺痨待查。”
“西医内科予青霉素、链霉素抗感染治疗半月,效果不佳,体温仍反复,转入我科……”
周逸尘的目光在病历上一行行扫过。
他的阅读速度极快,但又不像是在囫囵吞枣。
天道酬勤天赋,让他能轻易地调动全部心神,大脑如同最高效的计算机,飞速地处理着眼前的信息。
一个又一个的病例被他翻过。
这些病人,确实都是硬骨头。
有常年头痛,查不出原因的老大爷;有浑身关节游走性疼痛,被当成风湿治了几年也没好转的中年妇女;还有吃不下饭,日渐消瘦,但胃镜肠镜都做了个遍也找不到问题的小姑娘……
每一个病例后面,都跟着一长串的检查报告和用药记录,西药的、中药的,密密麻麻。
刘正宏主任处理得很稳健,开的方子都是四平八稳的路数,主打一个调理和巩固,不出错,但也难见奇效。
周逸尘心里有数了。
这中医内科,说白了,就是个托底的科室。
西医那边没办法了,或者觉得是些慢性病、疑难病,需要慢慢调理的,就一股脑地扔过来。
能治好,那是中医的功劳。
治不好,那也正常,毕竟西医都束手无策了。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刘正宏端着他那个大号的搪瓷缸子走了进来,里面泡着浓浓的茶,还飘着几粒枸杞。
他看到周逸尘已经坐在那儿认真地看着病历,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
现在肯静下心来看病历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怎么样?”刘正宏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呷了一口热茶,“有什么想法没有?”
他这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一个刚来的年轻人第一天就能看出什么门道。
周逸尘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病历本。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刚才第一本看到的那个张桂芬的病历,递了过去。
“刘主任,这个病人,我有点想法。”
“哦?”刘正宏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接过了病历。
“这个张桂芬,虽然症状很像肺痨,咳嗽、低热、盗汗、乏力,影像检查也显示肺部有阴影。”
“但是,她用了半个月的抗痨药物,体温非但没降,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而且您开的滋阴润肺、清热化痰的中药,也只是让她咳嗽稍微缓解,根本问题没解决。”
刘正宏点点头,这些他当然知道。
“所以,我怀疑,诊断的方向可能有点问题。”周逸尘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刘正宏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个刚来的进修医生,第一天就质疑科室的诊断,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是换个毛头小子,他可能就要敲打几句了。
但他看着周逸尘胸有成竹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说你的看法吧!”刘正宏沉声说道。
“主任,您看她的血常规报告。”周逸尘的手指点在了化验单的一角。
“她的嗜酸性粒细胞比例,比正常值高出了好几倍。”
“这一点,在之前的几次检查里,一直都存在,但好像……没人太在意。”
刘正宏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神瞬间凝固了。
他行医几十年,当然知道嗜酸性粒细胞异常意味着什么。
过敏、寄生虫感染,或者是别的更复杂的疾病。
可这些,跟肺痨的症状,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所以不管是西医内科的医生,还是他自己,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不太重要的指标。
“你的意思是……”刘正宏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怀疑是肺吸虫病。”
周逸尘给出了一个让刘正宏意想不到的答案。
“这个病,早期症状和肺痨非常相似,很容易混淆。”
“而且患者的病历上记载,她家就住在松花江边,平时喜欢吃一些生的河蟹、小龙虾之类的东西。”
“这就对上了。”
刘正宏看着手里的病历,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满是惊讶。
一个被整个西医内科和自己都忽略掉的细节,一个困扰了科室快一个月的疑难病例,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指出了方向?
这小子……怎么这么厉害?
过了好半天,刘正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小周,”他把病历郑重地放回桌上,语气已经完全变了,“你跟我一起去给这个张桂芬做个详细的问诊。”
“如果真是肺吸虫病,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这相当于,周逸尘还没正式上手,就已经给他这个主任上了一课。
“好的,主任。”周逸尘点点头。
对他来说,这只是小事。
六级医术的经验,让他看问题的角度,天然就比其他医生更加全面。
刘正宏合上病历,站起身来。
“走,跟我去看看病人。”
周逸尘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安静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穿过略显冷清的走廊,朝着住院病房区走去。
刘正宏的步子迈得很大,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他边走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身板挺直,脚步沉稳,脸上的表情也很淡定。
这份沉稳,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刘正宏心里暗暗点头。
不管这小伙子的诊断对不对,光是这份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很快,两人就到了张桂芬所在的病房。
这是一个三人间,光线不太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女人,正是张桂芬。
她半靠在枕头上,时不时发出一阵压抑的、带着痰音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整个胸腔,让她痛苦地皱起眉头。
旁边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在给她拍背,脸上全是愁容。
看到刘主任进来,男人赶紧站了起来。
“刘主任。”
“老王,这是你爱人的病历,我们再过来看看。”刘正宏点点头,示意他别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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