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裴华文接过瓶子，仔细端详着，眼角的皱纹全都笑开了。
“外公收下！一定每天用，哪怕没变黑，哪怕只是泡泡水，这都是我最宝贝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
“行啦，时间不早了。”
叶辞霜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
“小微，今天不许再画画了，小本子收起来。阳宝，药粉也收拾干净，碗罐都洗干净，该睡觉了。”
两个孩子哈欠连天，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坚持一个一个地亲了妈妈的脸，又踮起脚亲了外公的胳膊，最后扑进爸爸的怀里蹭了蹭。
手拉着手，一步一晃地蹦跶着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刷牙、咕噜咕噜漱口。
两人并排站在镜子前，一边打哈欠一边笑。
然后乖乖钻进被窝，小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叶辞霜关了灯。
两个孩子安静地躺在床的两边。
等孩子睡了，叶辞霜端来一盆温热的水。
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艾草叶子，是她特意煮过加进去的。
她蹲在裴华文脚边，轻轻帮他挽起裤腿。
水温刚好，不烫也不凉，裴华文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放松神情。
她又起身取来新买的纯棉睡衣，轻轻替他换上。
临出门前，她站在门口，脚步微微一顿。
回头望着坐在灯光下的老人。
“爸，当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哥哥的错。你们都有难处，我也明白。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恨过、怨过，可这些年，我早就不想了。”
“这些年，我过得特别好。舅舅、表姐，都待我像亲闺女，逢年过节总惦记我，生病了比我还急。我有自己的家，有孩子，有爱我的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你不用地看我脸色，也不用总怕我生你气。我知道，你和哥哥心里一直有我，一直惦记着我，只是不善表达。这些我都懂。”
“我……也一直爱你们。从来没有断过。哪怕中间隔着那么多年，隔着那么多误会，我心里的位置，从来都没有空过。”
“晚安。”
她轻轻带上门，没再回头。
这话一下烧进裴华文心里。
那一夜，他睡得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要踏实。
梦里，他看见妻子站在老屋门前那棵老榕树下，冲他笑着。
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乌黑的长发被风轻轻撩起，阳光落在她眉眼之间。
她轻声说：“谢谢你，找到了咱们的女儿。你一直没放弃，真好。”
叶辞霜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身上裹着松软的浴巾。
客厅的灯已经调成昏黄，电视的光在墙上跳动。
裴光辉还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
那沙发，是前些日子从顾盘花家搬来的旧沙发。
皮面有些磨损，靠垫也塌了半边。
可坐上去却格外舒服。
叶辞霜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走过去把毛巾递给他。
“擦擦头发，别着凉。”
那台电视，是焦佳玥家前两年淘汰下来的旧款。
屏幕不大，画质也模糊。
播放时还时不时发出滋滋的杂音，像是随时会罢工。
可就这么一台破电视，此刻却成了客厅里唯一的光源。
裴光辉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蜷在这么小的双人沙发上，显得格外局促。
他的膝盖高高耸起，腿根本伸不直，只能歪着身子侧坐。
他手闲着没事，便一下一下地搓着沙发扶手。
叶辞霜坐在另一头，目光时不时瞟向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怕他真把沙发磨出个洞来，便假装关切地开口，语气温温柔柔的。
“二哥，外面的路灯都开始一盏盏灭了，你还不睡啊？”
他头都没抬，视线依旧死死盯着电视屏幕。
“你问袁婷婷去哪儿了？我哪知道？她脚长在她的身上，走得动、走得远，我还能拿绳子拴着她不成？”
叶辞霜心里一乐。
原来他是在等她回来。
她抿了抿唇，忍住笑意，故意拐个弯儿说道：“婷婷姐走之前说，有朋友给她安排了个饭局，说是老同学聚会，挺重要的，今晚就不回来了，让我别等她。”
“什么？！”
裴光辉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脸色瞬间变了，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结，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什么朋友？她从小在港市长大，江市能有什么老同学？高中同学都各奔东西了，大学也没在这儿读！现在外头骗子多得数不清，专挑单身女人下手，你咋不拦着她？不行，我得去找她！”
他说完就要往门口冲。
叶辞霜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挡在他面前，语气依旧轻描淡写。
“二哥，你说得对。你们这婚，本来就是两家搭的桥，算不上自由恋爱，你俩也没啥感情基础。干脆离了算了，以后各走各的路，互不耽误。我让羽书在部队给她物色个对象，高个子、帅、还体贴，条件绝对比你现在强。”
“叶辞霜！”
裴光辉气得直哆嗦，手指都指着她了。
“你到底是谁的妹妹？！你哥还没娶上媳妇，你倒先急着给找下家了？你是嫌我打光棍不够快吗？还是觉得我裴家娶个媳妇容易？”
叶辞霜嘴角一翘，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目光却轻轻瞟向窗外。
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缩在墙角，半边身子藏在晾衣架后面。
她故作天真地歪了歪头。
“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对婷婷姐没感觉？既然没感觉，那她跟谁吃饭、去哪儿玩，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何必这么紧张？”
裴光辉脑子嗡的一声。
他愣在原地，嘴唇张了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这丫头，伶牙俐齿，句句往他心窝里戳。
他再不说清楚，这嘴碎的小姑子真能给他塞个情敌进来。
说不定明天就能带个军官上门相亲。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都破了。
“明明是她对我没感觉！每次吵架，她说话比刀子还狠，动不动就说‘你爱谁谁去’‘这婚离了吧’！我就为了她，一次次低头认错，心都碎过一次了，你还说我没感觉？”
窗外的人影猛地晃了晃，似乎身子一颤。
叶辞霜眼神一亮，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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