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的诅咒还没在京城散干净,加急的信件已经跑死了三匹最好的驿马,将解药方子送到了榆关。
王婧拿到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几乎捏不住。
她像一阵风冲进屋里,药炉上的火一直没熄,一碗漆黑的药汁刚刚熬好,正烫得冒烟。
顾不上烫,端起碗,用勺子撬开顾盼兮紧闭的牙关。
药汁又苦又涩,顺着嘴角流下。
昏迷中的顾盼兮被呛得剧烈咳嗽,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王婧连忙用袖口焦急地替她擦拭。
药力开始发作。
顾盼兮手臂上那五道抓痕黑得吓人,皮肉下的黑气像扭动的活物,顺着青筋向上蔓延。
药汁一下肚,那些黑气仿佛被投入滚油,在她皮下剧烈翻腾,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逼着,一点点退回原处。
一个时辰后,黑气全部缩回伤口。
那五道口子猛地一涨,几滴浓稠如墨的黑血被逼了出来,滴在床单上,散发出一股铁锈般的腥臭。
蔓延的黑色褪去,只留下五道干净的血痕。
顾盼兮的眼皮动了动,终于撑开一条缝。
屋里很安静,炭盆里的银霜炭烧得通红,发出轻微的“哔剥”声。
王婧守在床边,见她醒来,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水......”顾盼兮开口,嗓子干得像被砂纸磨过。
王婧手忙脚乱地端来水杯,扶她起来,喂她喝下半杯温水。
门外墙边,王崇一直像尊石像一样靠着。听到屋里的动静,他僵硬的肩膀动了一下,攥紧的拳头松开,却没敢立刻推门进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出来的不是王婧。
顾盼兮自己穿好了衣服,除了脸色还有些白,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她看见门口的王崇,没说话,也没停留,越过他,直接走向主屋。
王崇看着她挺直的背影,那颗从昨夜开始就堵在胸口的石头,忽然就碎了。他没吭声,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起走进主屋。
屋里,蔺煜和钱书早就等在那。
一张巨大的榆关水道图铺在桌上,上面用红蓝两色标注的记号密密麻麻,像狰狞的伤口。
“盼兮,你刚醒......”蔺煜看见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虚弱,只有寒星般的坚定。
他知道,她停不下来。
顾盼兮走到地图前,没说一句废话,伸出还带着伤痕的手,指在黑水河上游的一个标记上。
“黑风寨只是个幌子,是沈决用来收拢亡命徒和散货的集市。他真正的老巢,在这里。”
她的手指离开黑风寨,顺着一条地图上都未标明的隐秘支流,一路向上,点在一个被群山包围的谷地。
“黑风谷。”
王崇上前一步,将一卷从京城送来的密信摊开在地图旁,上面的字迹还带着血腥气。
“情报对上了。安王府每年送出关的三十万石粮食和上万斤铁料,最终的交货地,就是黑风谷。”
钱书一张脸绷得像石头,他凑到地图前,手指顺着黑风谷周围的山势走向画了一圈。
“四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谷口能进出。这是个死地,也是个堡垒。我们对谷里的兵力、工事,什么都不知道。”
他直起身,对着蔺煜深深弯下腰。
“殿下,沈决在北境经营多年,黑风谷作为他的心脏,防卫必定固若金汤。我们满打满算不到三千人,还要分兵守城,能动的兵力不足两千。现在去打,就是拿鸡蛋碰石头。”
钱书的声音又低又沉,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沉稳。
“眼下最好的法子,是守好榆关,把情报送回京城,请陛下调集大军,合围此地。这才是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
蔺煜重复着这四个字,他没有发怒,反而转身,一步步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
他的手指,像一根钉子,狠狠戳在“黑风谷”三个字上。
“一个月,足够沈决把谷里所有的工坊和物资全部转移!”
他转回头,盯着钱书。
“一个月,他能用安王送去的粮食,再招募数千亡命之徒!”
他一步步走回钱书面前,声音越来越响。
“一个月,北境的草场上,还要再添多少牧民的尸骨!”
他猛地一挥手,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钱大人,你告诉我,等?父皇派我们来,就是让我们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吗!”
钱书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说兵行险着乃是取祸之道,可太子那句“还要再添多少牧民的尸骨”像一把重锤,砸得他心口发闷。最后,他只能颓然垂下肩膀,对着那满地碎瓷,深深低下头。
蔺煜没再看他,转身指着地图。
“沈决现在一定以为,我们刚拿到安王的罪证,就会忙着上报朝廷,等着领功。他也一定以为,我们刚在黑风寨吃了亏,损兵折将,现在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
他的手在地图上重重一划,从榆关直指黑风谷。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敢打,这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兵法怎么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仗,就是要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一刀!”
少年的声音在屋里回响,带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狠厉。
王崇胸口的热血“轰”一下被点燃,他上前一步,抱拳砸在胸甲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殿下说得对!末将请战!”他指着地图上另一条被忽略的细线,“这里,有一条废弃的走私小道,能绕到黑风谷的后山。末将曾在那片后山追过一头雪狼,那条路只有猿猴能走,但我们的人,可以。”
他眼中放光,显然这个计划已经在他脑子里盘了无数遍。
“让部落的骑兵扮成商队,大张旗鼓地走官道,把沈决的注意力全吸引到谷口。殿下亲率奇兵,从后山这条路,直接插进他的心脏!”
“后山,”顾盼兮立刻接上话,“防御最松懈。只有一个巡逻队,两个时辰换一次岗。换岗的间隙,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足够我们的人翻过最险的那段崖壁。”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更致命的情报。
“谷里所有的人和工坊,都靠一条从后山流下来的溪水。那是他们唯一的水源。”
“水源......”王婧眼睛一亮,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倒出一点白色粉末在指尖。
“我这里有新做的药,无色无味,加大十倍的量,只要一小包,就能让方圆一里的水,三天之内都不能喝。”
奇袭,断水,里应外合。
一个疯狂又大胆的计划,在三言两语间,迅速成型。
钱书听得心惊胆战,可他看着眼前这几个年轻人,看着王崇眼里的火,顾盼兮眼里的光,还有太子蔺煜脸上那种豁出去一切的决绝,他紧绷的脸部线条,不知不觉间松弛下来。
他再次对着蔺煜,深深地,深深地弯下腰,这一次,话里再没有半点犹豫。
“殿下,后勤粮草,臣,去办。”
蔺煜重重点头。
他看着眼前这些人,忽然明白,父皇让他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打仗。
他的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呛啷——”
长剑出鞘,如龙吟虎啸。满室的烛火,仿佛都被吸进了那泓秋水般的剑身。
蔺煜没有说一个字,手臂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撕裂空气的弧线,对准地图上那个朱笔圈出的谷地,狠狠刺下!
“噗——”
剑尖穿透油布,没入厚实的木桌,剑柄嗡嗡作响,剧烈颤动。
“此战,代号‘雷霆’!”
他盯着那兀自颤动的剑柄,一字一顿。
“不破黑风,誓不回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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